道会司所在的青云庙,就在演法场旁边,两者都位于青云村东片区的中心位置。
游离和翟弼清走青云庙时,明德正在门口送客。远远瞧见游离,当即迎了上来。
“道心小道友,来得正好,正要去找你呢。”
游离抱拳道:“明德道长,找我做什么?”
明德连道“不急”,然后将两人引进庙内。
二人花钱买了六支小香,给正殿中的地皇坐像上过香,跟着明德来到后院东厢房的茶室之中。
明德招呼两人坐下,自己边着手煮茶,边问道:“你们二人前来,是为黄榜一事?”
游离点头道:“正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特意弄出这么一张黄榜,特来请教。”
明德给二人沏好茶,随手抱起旁边一只入睡了橘猫,边撸猫边笑道:
“你好像不太希望自己上榜?”
游离点点头,“太招摇了,有违修道之人的本心。”
明德问道:“你知道天下有两种黄榜吗?”
游离摇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翟弼清。
翟弼清边摇扇去暑,边解释道:“一类黄榜就是你手上这种,只在朝廷张榜颁布重要文告时使用,还有一种是我们修行界用于实力排名的‘青黄’二榜中的黄榜。”
“修行界也有实力榜的?”
明德笑道:“咱大随人最好品名定分了,什么事都想排出个三六九等来。修行界虽然清修之士居多,但从来不乏看热闹的闲心,所以就有人鼓捣出了‘青黄榜’,寓意修行界青黄永续,代代都有才人出。”
青黄榜是修行界最热衷谈论的战力榜,分为青榜、黄榜两种。
黄榜中人,皆为当今修行界最顶尖的战力。榜上的名字,一般都会霸榜多年,所以排名十分稳定,更新极其缓慢,谈资并不多。
青榜则是罗列年轻一代的翘楚,又细分为正榜和副榜两大类。榜上的天骄们你追我赶,竞争极为激烈,排名变更极为频繁,谈资八卦极多。
有了这“三极”,再经过一番运作,青榜便渐渐成为月旦评中,除了花魁排名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栏目。不过,青榜只有副榜才会面对世俗界发行,其他的两榜只针对修行界。
游离听完后,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只有青榜的副榜才对民间发行?”
明德道:“原本青黄榜都只对修行界发布,月旦评为了增加销量,主动要求加的。此外还有一个目的——为了吸引好的修仙苗子,也能适当增广民间对于修行界的认识。”
游离又问:“按道长刚才所说,想上副榜的话,似乎需要举荐?”
明德回道:“是的。我们道会司有一个任务,就是代为搜罗有潜力的新人,一一筛选,层层上报。说起来,咱们安西路本来就地处偏远之地,洞天福地少,修行苗子并不好找,所以已经连续挂零好多年了,在天下同道面前,很是脸上无光啊。这次看到你的表现,便觉得你完全符合副榜候补的举荐资格——怎么样,青榜题名考虑一下?”
游离赶忙摆手拒绝:“感谢道长好意,但本派只是个闭门隐修的小门派,实在不想出这个风头。”
明德笑道:“你如果实在不愿意,贫道自然不会勉强。但从个人的角度而言,贫道极其看好你,所以你先不忙拒绝,反正离青榜的下一次更新,还有两年多时间。如果哪天你改变主意了,我这边随时欢迎。”
游离擦擦脑门上的汗,抱拳致谢。
在离开青云庙的路上,游离又向翟弼清详细询问了青榜的更多细节。
这才彻底弄清,青榜的排名设定了五十个名额,遴选的对象定在十三岁至三十五岁之间。
但在试行了一段时间后,编选人员发现,这个机制对年龄偏小的修士不太友好。因为修行是需要时间沉淀的,年龄越大自然就越有优势,这就导致了上榜之人的平均年龄都在二十五岁以上,年轻一些的都成了陪客。于是,就增设了副榜,作为正榜的补充。
事实也证明,凡入围了青榜副榜的小天才们,基本都会在随后的正榜中题名,客观上反应了这个排名机制的合理性。
翟弼清调侃道:“你可以呀,能让道会司青眼相加,前途不可限量呀。”
游离一把拍住他肩膀,加重力道,疼得翟弼清哇哇直叫。
“再信口打哇哇,我抽不死你。关起门来潜心修炼不好吗,出风头有什么好的。”
翟弼清讨饶道:“你说得都对。”
游离松开手,突然想起来,问道:“你一早购地去了?”
翟弼清揉揉肩膀,龇牙咧嘴道:
“青云村的地价和房价,几乎每日一个价,但总体还很便宜。我按照你的建议,跑到村子西南边,看中了一片林地和一座小山头,林地每亩作价八十文,山地每亩作价六十文,总共也只花掉不到两百贯的零花钱。”
游离鄙夷道:“有你这么炫富的吗?两百贯够这青云村里中等条件的四五口之家,吃用好几年了。”
翟弼清无辜道:“我用的确实是自己的零花钱嘛。再过几天,地契就快下来了,你说我该怎么使用这些地?”
游离沉吟片刻,说道:“山地不着急开发。青云村正在大兴土木,林地可以先卖木材赚点本钱,后面再视情况而定。”
翟弼清翘起大拇指:“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那就先让钱师兄运作起来。”
游离看了看西沉的夕阳,忽然说道:“秋收快到了。再过一个月,雾魔岭伐妖之行就快开始了。你不一直嚷嚷着要抓一只中等妖兽吗?想不想一起去?”
翟弼清有些犯难:“我挺想去的,可是我娘让我好好在这里学习经营产业。”
游离也不劝说,笑道:“那就再想想,反正还有时间。”
两人回道清远酒楼时,老掌柜迎上来道:“东家,游公子,有客人来,我听方东家的吩咐,给安排到二楼雅间了。”
游离道声“有劳”,就和翟弼清一起来到二楼,敲门而入。
游离抱拳道:“陆长老,等你好久了。”
来人正是秋微山陆建平,他旁边还端坐着一位老者,年纪在六十岁上下。
陆建平起身抱拳:“紧赶慢赶,希望没有耽搁太多时间。介绍一下,这位是本门大长老,姓姚讳无极,乃是我掌门师叔的大弟子,李师侄的师父。”
正主终于来了吗?
于是,游离满脸堆笑道:“原来是姚长老,久闻大名,今日得见,蓬荜生辉。”
姚无极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陆建平打圆场道:“我师兄性子耿介,道心小道友勿怪。姚师兄既是本门大长老,也是李师侄的授业师父,我们此次前来,既为化解恩怨,也为谈合作。”
游离和翟弼清落座,笑道:“如此甚好。道理越辩越明,话说开了,能解除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姚无极冷哼一声,还是不开口,交由陆建平代劳。
“我回师门讲明情况后,姚师兄当即搜查了李师侄的居室,的确发现了李同背叛师门的铁证,证实了道心道友的话。因此,掌门师叔当即拍板,让我们师兄弟二人前来,既为赔罪,也想敲定两家合作事宜。”
开玩笑,墨家名声再不好,也是一时的,这么个财大气粗的大粗腿,平日里上赶着也抱不到啊!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这是秋微山掌门的原话。不过,一经陆建平的口转述,就委婉了许多,但游离也听出了对方的切迫和诚意,于是笑而不语,直直地看着姚无极。
姚无极被看得老脸有些挂不住,迫于自家师父的压力,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
“老夫教徒无方,险些误了小道友性命,酿成大错。似此狼心狗肺之徒,死便死了,我这个做师父的,在此替那无端之徒向道友致歉。”
说完,起身躬身一礼。
游离赶紧让开半个身位。有道是“得意不可再往”,人家刚经历丧徒之痛,自己心里的那份恨意,也就淡了很多。于是说道:
“姚老前辈折煞小子了,这等大礼,晚辈受之有愧。此事说开就好,反倒是老前辈多年心血和情感,都所托非人,一朝付之东流,更不容易。”
这话一出口,姚无极再也绷不住,竟是当着众人的面抽泣起来。
陆建平尴尬地看了一眼游离,然后伸手拍拍师兄的肩膀,宽慰了一番。
游离从佩囊中取出一根朱钗,递给陆建平,正是从陆金花身上搜拣而来的那件高阶法器。
陆建平伸手接下,谢道:“这枝朱钗是本门的重要传承,多谢赐还。”
游离点点头,然后指着身旁的翟弼清,说道:“这位正是墨匠嫡传,双方的合作事宜,跟他谈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