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灼儿的身形直到看不见,我才加快了脚步,转弯往凰承宫走去,一路上正如我所料,各宫的皇子们派着自己的随护,通知了各宫的娘娘。
当然各宫娘娘自持身份,不会和我一个不知身份地位的小女子来偶遇,偶遇的是她们身边的姑姑,是她们身边的太监。
第一个跟我说话,拦住我的去路的人,是皇后身边的姑姑摇光,她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礼盒,与我屈膝行礼:“阿暖姑娘!”
大皇子容琚今日根本就不在宴会之上,皇后还能如此准确无误的知道宴会厅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在各房各宫的人,不容小视。
眼中泛滥着陌生:“这位姑姑,您是?”
摇光笑容很得体,瞧了一眼我的身侧:“我叫摇光,阿暖姑娘不是有尚食房的尚食大人带了游览皇宫吗?怎么现在形单影只?”
我露出一抹虚假的笑:“都怪我,从宴会厅里出来,这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尚食大人惶恐怠慢了我,就连忙去尚食房给我准备吃食了,也给我指了路,我就自己随便逛逛!”
摇光眼中露出一抹深色:“原来是这样,正好我没有什么事儿,带姑娘走一程可好?”
要摒弃各宫娘娘送的礼,摇光这个皇后贴身宫女,就是最好的屏蔽利器,旁人一见是皇后的人陪伴我,大抵就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了。
我学会了拓跋君叙冷漠疏离:“那就劳烦摇光姑姑了!”
摇光手中拿着小盒子,含笑道:“不麻烦,阿暖姑娘请!”
我抬起脚步向前,一路上遥光都没有发现我是曾经的归谁,而是有意无意间试探我,在北魏的身份。
也许在她看来能让拓跋君叙当众宣布我是他的人,在北魏的身份定然尊贵非凡,不然怎么能让北魏皇太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纠正郑重其事的说我对他的重要性。
脚步停留着凰承宫外,“摇光姑姑,这是什么地方。看着极其气派辉煌啊!”
摇光眼皮一抬,示意我看着门上的牌匾:“凰承宫,后宫妃嫔住的地方,姑娘可以去长门宫,我们家皇后娘娘住的地方,气势比这更加磅礴!”
“长门宫!”我惊讶的说道,“听这名字就气势非凡,不过时间差不多了,尚食房的尚食大人华灼儿应该再找寻我了,我现在过去,以免她交不了差!”
摇光试探的笑道:“姑娘可以先跟我回长门宫,我再另行通知尚食房,让他们把饭食送到长门宫来!”
“去长门宫做什么?”
突然间吟皇贵妃不知何时走到门口,跨越出来,四年来,吟黄贵妃的气势有增无减,容貌没有大的变化,眼中多了深沉。
摇光屈膝行礼:“奴婢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金安!”
吟黄贵妃抬了抬手:“摇光姑姑免礼,这位漂亮的姑娘是谁啊!”
她的视线上下打量,审视着我,我的内心却想着她来到凰承宫是跟容璟母妃交好,还是跟容璟的姨母交好?
她出现在这里,与苏家人是达成了盟友关系,还是她在算计什么?
摇光手略微一摊:“回禀皇贵妃娘娘,这位是北魏的阿暖姑娘,跟北魏皇太子一起的,因为向往宫中建筑巍峨,皇上特地命人带她过来游览后宫!”
吟皇贵妃恍惚大悟:“原来是这样,刚刚本宫听闻阿暖姑娘是饿了,正好本宫还没有用膳,阿暖姑娘跟本宫一起用吧!”
吟黄贵妃在皇宫里岂立不倒,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都是拿捏的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看似不争,其实她是争的最凶的一个。
我为难的看了一眼摇光,摇光瞬间就会意,因为我不愿意和吟皇贵妃走,忙不迭的恭敬道:“启禀皇贵妃娘娘,我家娘娘已经在长门宫摆宴,邀请阿暖姑娘了!”
吟皇贵妃美目惊讶:“原来已经皇后娘娘有请,本宫想去打个秋风,皇后娘娘应该不会介意吧?”
“那多加妹妹一个呢?”苏以若的声音适当的响起,随即她从吟皇贵妃身后转了出来:“摇光姑姑,皇后娘娘应该不介意,多本宫一个吧!”
摇光脸色略带僵硬一下:“贤妃娘娘,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不过娘娘只邀请了阿暖姑娘,这人多怕阿暖姑娘不习惯!”
苏以若手撑在腰上,慢慢的走过来。
我的眼睛微眯了一下,似乎能理解吟黄贵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苏以若怀了身孕。
果然后宫之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相互牵扯利益的朋友。
我是一个察言观色的姑娘,苏以若从贵嫔娘娘荣升贤妃娘娘,再加上一个皇贵妃,分量很足啊。
“我倒是无事,不知道会不会给尚食房……”
吟皇贵妃听到我这样一说,笑着温和的截断我的话:“这些都不是事,水落你去一趟尚食房,告诉华灼儿,本宫跟贤妃妹妹一起去长门宫用膳,把本宫和贤妃娘娘的那一份一起送进长门宫!”
吟皇贵妃贴身宫女水落应声而去。
我是想来看看苏皇贵妃,被她们这样阻止,没看见,心中有些不甘:“多谢皇贵妃娘娘,不知皇贵妃娘娘,我能不能进这个宫殿瞧一瞧?”
吟黄贵妃眉头微微拧了一下,“这宫殿里没有其他人了,没有什么好看的!”
没有其他人了?
什么意思?
“我只是看看宫殿里的建筑,并无其他意思,更何况东晋皇上,说了我可以随意浏览皇宫,还望皇贵妃娘娘见谅!”我搬出皇上说道。
吟皇贵妃溢出笑声来,直接把话扔给苏以若:“阿暖姑娘坚持,那你就要问问凰承宫主人,贤妃娘娘了!”
我的视线落在苏以若的身上,她的肚子并不显怀,最多四个月到五个月的样子。
苏以若褪去四年前的青涩,越发沉稳有度:“这有什么,既然阿暖姑娘想去看看,知秋,带阿暖姑娘进去!”
知秋应声而来,恭敬道:“阿暖姑娘请!”
看见知秋恍如隔世,余嫔死了之后,知秋被贬辛者库,一般进辛者库的人,都不会活着出来,她出现在苏以若的身边,这真是一个是很显而易见的阴谋。
我微微额首:“有劳!”
抬脚跨了进去,吟皇贵妃和苏以若站在门口观望着我,知秋逐个给我介绍宫殿,我停留在苏皇贵妃住的偏殿门口:“这里有人烟?为何大门紧闭?”
知秋抬眼看了一下:“回禀姑娘,这里住着苏妃娘娘,娘娘不愿意见生人,喜欢在房间里呆着,所以……还请姑娘见谅!”
她的病还没好,苏家每次去雷音寺都说苏皇贵妃身体越来越好,体内中的毒也减轻了。
我略带失望:“那倒真是可惜了!”
随即跟知秋观看了所有的宫殿,回头要走出院子,路过苏皇贵妃住的偏殿时,大门咯吱一声被打开。
曾经美丽动人的苏皇贵妃,眼神纯净带着迟疑木讷,怀中抱着长长的枕头,往外面张望。
我停下了脚步,事情停留在她两鬓斑白的发丝上,她也只不过是三十多一些而已,这种斑白应该出现在她的青丝上才是。
她四处张望的眼神最终归于我身上,偏着头,思量了片刻,猛然之间,她双眼圆睁,手中枕头一丢,她如风一样跨越出来,奔到我的面前,生出许久未修指甲的手,抓住我的双臂。
摇晃着我,面容狰狞咬牙切齿:“是你,是你偷走了我的儿子,是你偷走了我的璟儿!是你,就是你!”
我被她摇晃得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知秋大惊失色,伸手阻拦:“苏妃娘娘,这是北魏的阿暖姑娘,您别吓着阿暖姑娘!”
苏皇贵妃手中力气大的吓人,有一种要把我手臂上肉抠下来的错觉:“什么阿暖姑娘,是这个贱人,就是这个贱人偷走了我的璟儿,让我一无所有……就是她!”
华灼儿说认出我靠我额头上的伤痕,苏皇贵妃认出我大概是因为心里隐藏的恨吧。
“苏妃娘娘!”知秋一声沉声叫唤,用力的隔开了她的手,挡在我的前面:“这是北魏的阿暖姑娘,您不能伤了阿暖!”
苏皇贵妃眼中满满怨恨:“什么阿暖,她就是一个贱人,就是勾走我璟儿的贱人……”
我拍了拍知秋的肩头,知秋扭头安抚我道:“阿暖姑娘见笑了,苏妃娘娘受到一些刺激,若有冲撞请多多包涵!”
“不要紧的!”我眼神看着苏皇贵妃,道:“苏妃娘娘,多有得罪深感抱歉,愿您长命百岁,福泽深厚!”
“长命百岁福泽深厚?”苏皇贵妃像是疯癫,又不像疯癫,重复着我的话:“我没儿子,你让我拿什么长命百岁福泽深厚?都是你这个贱人,都是你,你把璟儿还给我!”
我和她中间要不是隔着知秋,她会再一次的袭击上我。
眼中无喜无悲,言语不急不缓:“苏妃娘娘说什么我听不懂,不过,想来苏妃娘娘的儿子,定然希望苏妃娘娘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霎那之间,苏皇贵妃像被定住一样。
我对她施了施礼:“苏妃娘娘,我叫阿暖,是北魏皇太子的人,皇太子不远千里来到东晋,路过雷音寺,雷音寺佛光普照,整整绕了一日,祥瑞之兆,阿暖希望娘娘早日康复!”
说完,不管她听懂听不懂,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容璟让我过来告诉苏皇贵妃,他一切安好,我来了,我说了,我就该走了。
而苏皇贵妃对我的这一切,被站在门口的吟贵妃她们全部尽收眼底,我走了过去,她眼中划过流光,颇有深意的说道:“苏妃妹妹精神一直不好,偶尔会发起疯来谁都不认识!”
“不过有人一说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她就安定下来了,不得不说,也许苏妃妹妹就和我佛有缘呢!”
我假装听不懂她的意思,对她行礼,没有接她的话。
苏以若悠然一叹:“姐姐的病时好时坏,九皇子在雷音寺也不回来,要是回来了,估计姐姐也就好了!”
我从雷音寺离开是容璟剃度受戒的日子,雷音寺到京城千里,拓跋君叙没有刻意的行走飞快,只是照寻常的路程走。
千里走了整整八日,以每日百里路走,而在这八日中,容璟出家为僧的消息应该早就传遍整个皇宫才是。
皇宫里的人越发虚伪,个个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似皇上一天不诏告天下,后宫的女人们就装着一天不知道容璟出家为僧了。
吟皇贵妃跟着可惜道:“可怜的苏妃妹妹,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啊!”
她视线若有若无的停留在我身上,我眼观鼻鼻观眼,对于她们的说话充耳未闻。
倒是摇光听着她们说话,适当的提醒道:“皇贵妃娘娘,贤妃娘娘,阿暖姑娘已经看完凰承宫,那就去长门宫吧!”
吟皇贵妃一怔:“瞧本宫的记性,看着苏妃妹妹忘记了阿暖姑娘,真是老了越发的不行了。”
我恭维道:“皇贵妃娘娘艳丽无双,阿暖一直不敢直视,生怕唐突皇贵妃的美貌,皇贵妃请!”
“请!”
吟皇贵妃跟贤妃都是有仪驾的,加上贤妃有孕,这仪驾抬得很稳,我跟在其身后,看着吟皇贵妃的仪驾,一种不安袭上心头。
第一次踏入长门宫,整个东晋后宫女人最向往的地方,撞得头破血流最想呆的地方。
菜式已经摆好,我看见了华灼儿,她目不斜视的当没看见我,一道一道摆的菜式,我那桌子上的小牛肉丸子汤,比旁人的似乎多了些。
皇后依然雍容华贵,我上前行礼,她和颜悦色,唤我入座,看见苏以若挺着肚子笑道:“贤妃妹妹头胎,一定要小心,皇后不必过来给本宫请安,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苏以若屈膝谢恩。
入座,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和这些我仰望的人坐下来委蛇一起吃饭。
小牛肉丸子入口,我停顿了一下,带着微微苦涩,小牛肉丸子怎么会苦涩,这是经过改良的吗?
华灼儿一直没走,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过她的眼神很平淡,把不认识我掩饰的很好。
不只是小牛肉丸子,其他的菜里,夹着淡淡的苦味,诡异感袭上我的心头,突然,吟皇贵妃道:“听说北魏女子,大多豪爽,阿暖姑娘,本宫敬你一杯!”
一国的皇贵妃,等同于半后,半个皇后敬我酒,这杯酒不喝也得喝,喝了会怎样?
不知道,我从来没喝过酒,不知道酒下肚,甜?
吟皇贵妃将我细微的神色收在眼底,眼中浮现笑意:“这是甜酒,不醉人的,还有淡淡的蜂蜜香,阿暖姑娘要是喜欢,等阿暖姑娘回北魏的时候,本宫命人送你几坛!”
吟皇贵妃已经把一杯酒喝了,要不接着一起干了,倒真是拂了她的面子,心中一横,一杯酒喝了下去。
甜,甜的有些发腻,没有蜂蜜香,有一股花香,这股花香很让人沉醉,有些让人脑子不清楚的感觉。
后面她们说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双眼瞪大,被华灼儿扶起来:“皇后娘娘,吟皇贵妃娘娘,贤妃娘娘,奴婢奉皇上之命带着阿暖姑娘浏览皇宫,现在带阿暖姑娘回宴会了,免得北魏皇太子进宫找寻!”
皇后看了一眼摇光,摇光把先前的精致的小盒子给了我,明明是一个很小巧的盒子,我拿在手上千斤重一样。
抬脚起步走的时候,眼前一阵模糊,张嘴对吟皇贵妃道:“皇贵妃的甜酒很醉人,皇后娘娘,不知您可否……”
我话还没说完,吟皇贵妃张口截断我的话:“甜酒不醉人,醉人的是人心,华灼儿好好的把阿暖姑娘送回,有什么闪失,皇后娘娘定然不饶你!”
华灼儿驾着我的手臂,“皇贵妃娘娘放心,奴婢定然不负皇后所托,把阿暖姑娘送回!”
说完有些慌乱逃一样的驾着我走。我像一个烂醉如泥的人,都没来得及向皇后和皇贵妃行告辞礼。
长门宫走出去,华灼儿就试着叫我,我的手搭在她的肩上,顺着她的脖间,手轻轻地一带,把她脖子上扣着珍珠的绳子带了出来,身体往下一倒,拉断绳子,倒坐在地上。
双眼朦胧模糊:“华灼儿,我头好晕啊!”
华灼儿完全不顾我,直接来掰我的手:“乖,松开手就不晕了!”
我的手拽得紧紧的:“珍珠,我的!皇太子喜欢!”
华灼儿可能觉得我是醉鬼,声音冷冷的纠正我:“这是我的东西,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能骗人,归晚已经拥有了跟皇太子在一起的机会,在骗人,会失去一切的!”
真是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不会,皇太子对我很信任,你把我的手弄疼了!”
华灼儿一怔,冷冰冰的声音变成了哄骗:“归晚,乖,把手松开,我是你的好姐妹华灼儿,我不会害你的!”
她掰着我的手,把我的手皮都搓开了,我松开了手,随即搭在她的肩头:“我们是比亲姐妹还要亲的姐妹,要在皇宫里相互照应,华灼儿你跟我去北魏吧,皇太子比十一皇子好!”
华灼儿弯弯的双眼之中,倒映着我迷离的样子,原来醉酒就是这个样子,真是让人看到软弱。
“十一皇子我与他并不相熟,不知道他好不好?”华灼儿咬牙切齿的说道。
把断了线的绳子重新系好,把珍珠挂在脖子上,这一次她没有把珍珠放在衣襟,而是把珍珠放在衣服外面。
重新把我扶了起来,身体的重量基本上都压在她身上,迷迷糊糊不知道走多久,听见了拓跋君叙的声音:“阿暖怎么了?”
我刚要回答他,华灼儿诚惶诚恐中夹杂的娇羞:“启禀皇太子,我东晋皇后盛情邀请阿暖姑娘用膳,岂料阿暖姑娘不胜酒力!现在有些迷糊!”
眼睛完全一团糟,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拓跋君叙旁边似乎还站着容与。
我摇摇晃晃,张口:“殿下,我头有些晕,咱们回去吧!”
身体一轻,从华灼儿身上跌落到另外一个人的怀抱,脑子晕得越发模糊,这个人的怀抱硬邦邦的,动作很粗鲁,带着一种想把我扔掉踩死,又纠结的感觉。
似有吟皇贵妃的声音:“皇太子殿下,阿暖姑娘身上全是污秽之物,还是去本宫房里换一件衣裳,明日皇太子再过来接她!”
想张嘴,一句声音也发不出来,手脚无一丝力气,只能任人抱起,醉酒,满身污秽,很好的借口。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裳已经被人换过了,现在穿着普通的宫装!
头一扭,床头对直坐着嘴角似笑非笑的容与,他双手扶着椅子把手上,似醉非醉的桃花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眼中流动的黑色光华,带着危险的光芒。
我起身,手轻轻的捶了一下脑袋,下了床,当他不存在,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凉茶,灌了三杯之后。
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坐了下来,手敲着桌面上,规律的敲击声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脆刺耳。
容与调整了一下位置,与我面对面相坐,我和他对视,各自眼中映着对方的样子,就这样静静的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两个人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将近半炷香的时间,我不是最虔诚的信徒,但不妨碍我经常打坐。
四年来,在雷音寺修炼最好的,就是我的耐心,我可以一个人坐在雷音寺山下的小院子里,望着天上风轻云淡,一望一整天。
容与宛若深潭漆黑的眸子,越来越寒,里面流动的黑色光华,越来越急。
又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他紧抿的薄唇轻起,与我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嘴角浮现一丝笑,慢慢的垂下眼帘,从袖笼处拿出一条沾满甜酒香味道的手帕,手帕放在桌子上,手压在上面。
容与鼻子微动,瞳孔深邃:“你知道?”
我眸子一闪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十一皇子会想尽办法把逃走的野猫抓回来,那么野猫不想回来,肯定就会想办法继续逃!”
容与视线落在我手底下的手帕上:“外面朴实无华的世界,并没有让你把心里静下来,更多的让你多了一层耐心!”
“所以还得多谢十一皇子,甜酒很香甜!”我的手轻轻的敲打在手帕上,这手帕都干了:“多谢十一皇子,还能让我来跟你告个别!”
“你觉得你能逃得掉吗?”容与浑身散发出阴郁的气息,带着狂傲的睨人之势:“我能从拓跋君叙眼底下把你抢过来,你就离开不了这皇宫!”
“不……”我盯着他的双眼道:“皇太子根本就没有来到后宫,你所谓的在他面前把我给重新抢到皇宫里了,只不过是我醉酒的错觉!我有没有喝醉你是知道的!”
容与双手撑着椅手上,站起来,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像极了山中雄狮,带着王者风范,俯身把我圈在他的两臂之中。
凑到我的耳边,哑着嗓音冷冰冰的低声道:“就算你把酒吐在手帕上,没有用,这酒啊,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一步倒!”
“常人没有解酒药,只要沾染一丁点一步就到,你是把这酒吐在手帕上,可是你真染上了,你能撑着脑子有一丝清明,当我不知道你做了小动作?”
他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颈间,让我觉得我的颈间,被人盯住了,他随时随地都能咬下来。
“恐怕不止吧!”我眼中闪过一抹嘲弄,冷静的说道:“一步倒,挺凶狠霸气的名字,得结合其他的东西一起吃,才能达到一步倒的效果吧!”
“这不是重点!”容与冰凉的唇贴在我的脖子上,“重点是,你是知道我从拓跋君叙面前把你带走,你在强词不愿意承认!”
“归晚,阿暖,以为换了一个名字你就不是你了?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九哥那样蠢?被你这个刽子手亲自谋到雷音寺,还对你温柔相待?”
听到他的话,紧咬着双唇,身体向后倾去,和容与就差额头碰额头了,他并不打算放过我,继续说道:“跳出红尘之外,出家为僧,九哥这样温柔的人,你都能下得去手,来,让我猜一猜,你跟北魏皇太子回宫干什么的!”
瞳孔中映着他的样子,这个我曾经心疼过,差点不要命的男子,他正在言语如刀,一刀一刀的刺向我:“九哥看破红尘,出家为僧,心中有愧花语,把这愧疚全部放在你身上,那他在天下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母亲!”
“他知道你心中有恨,他也知道你利用他逃离皇宫,甚至他也知道你是为了逃离我,害怕在皇宫里我要了你的命!”
“他出家,你入世,你今天也看见了苏妃娘娘,说明他在雷音寺根本就接收不到苏妃娘娘在宫中过得什么样的生活!”
“你跟北魏皇太子回来,就是为了看苏妃娘娘,归晚!”容与说着把手抵在我的胸口,感受着我缓缓跳动的心:“当了刽子手,她们母子二人有今天,你这个凶手,转过头来,变成了同情,不觉得好笑吗?”
快把我剥离的刀刀见血,支离破碎,没有一块好地方。
扑哧一声笑出口:“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是和十一皇子学的,做戏利用总得做全吧,九皇子虽然出家为僧,可是他仍然是九皇子,保不齐哪天还俗了,您说对吗?”
容与压在我胸口的手,稍微用力,让我有一种要把我的心掏出来的感觉,“自以为是布的网,千万不要自以为是觉得牢不可破,拓跋君叙不会带你走,他找到一颗眼熟的珍珠,现在忆旧缘呢!”
我眯了眼,把他的手扯开,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
容与一把扯过我的手腕,拉着我往外走:“不信?我带你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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