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您说笑了,您跟我开什么玩笑呢,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骗不了我,”许果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他面前的这位大爷,是练武术的,不管是南方的还是北方的武术,他都懂,不论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武术,他都明白,他会武术,每天都来操练,一个人操练,“我是一名旅行者,刚来到这里,就看到你在耍棍,你这么大年纪,不要这么卖力,小心闪了腰。”
“不怕不怕,”大爷接过许果手中的棍,耍了起来,耍猴的大爷许果见过,耍棍的大爷,许果没有见过,“大爷我心情好,每天都练棍,说是我练棍,不如说棍练我,通过练棍,我的身体是越来越好哇。锻炼嘛、武术嘛,就该天天来,一天不来,就生疏。”
许果看大爷练棍,他棍法自如,大爷这么能打,十分厉害,许果问:“大爷,您怎么称呼?我旅行到这里,能遇见你这么出奇的人,叫我心中惊奇。”
大爷说:“我有名字,你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大爷,你叫我什么,我都答应。”
许果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来,说:“大爷武艺高强,你的头,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头,你刚才,一头就撞碎了一块岩石,那可是岩石啊,那不是海绵,以前,有人撞柱而亡,那样的死亡方法,在您这里是不存在的,你撞柱子,只有柱子亡,没有你亡,你的头,堪比铁头。”
“练武嘛,”大爷说,“就是要练头,就是要练胳膊,就是要练腿,就是要练拳头,就是要练脚。我获得过世界武术冠军,世界武术大赛,从第一届开始,到现在,一共举办了十八届,我获得过十八届冠军,也就是说,我每届都是冠军,我没有别的,我就是能打。”
许果说:“大爷贵姓?”
大爷说:“免贵姓贵。”
许果说:“嗯?”
大爷说:“我习武多年,我有武名,在我们武术行当,都有个武名,跟艺术圈的艺名、文学圈趣÷阁名、青楼中的芳名一个样,就是个名,名字嘛,别人一叫,就要答应。”
许果说:“贵大侠,您叫贵什么?”
大爷看了一眼许果,说:“你听好了,我叫贵尊。”
贵尊虽然年龄大,可像年轻人一样有精神,精神矍铄的他,像石头一样坚硬,这形容的是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十分硬朗,他的身体,很棒。
贵尊说:“你应当知道什么是贵,人的精神,有贵的东西,一个人善良,这个善良,相比较邪恶,就贵,一个人懂得学习,这个学习,相比较厌学,就贵,人有很多贵的地方,你要从不同的人不同的贵的地方学习他们的贵,学习的前提是,你要尊敬他们,拿我来说,你刚才说我武艺好,你在学习我的武艺之前,就要尊敬我身上珍贵的东西,你要尊敬我身上值得你学习的东西,其实不止我身上,任何人身上,任何人之外的其他事物上,都有很珍贵的存在,值得你尊重、尊敬、尊崇,面对一切贵的存在,你要尊。”
许果说:“大爷,是从小习武吗?”
“差不多吧,”贵尊说,“从小就练,一直练到老,练武,从那么小,练到这么老,时光啊,就是这么快,转眼我就老了。”
许果说:“贵尊老先生,我记住您的大名了,您这个世界武术冠军,啊,连续十八届您都是冠军,可以说,您是当之无愧的武术奇才、武术大师啊。”
贵尊说:“你这小伙子,骑着摩托车满天下跑,你到底要去哪儿?”
“正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许果说,“所以才满天下跑。”
贵尊知道许果旅行,也知道他写游记,就问:“旅行怎么样?写游记怎么样?”
许果说:“旅行,时常劳累,找个旅馆,倒下就睡。写游记,其实我不会,看过别人写的游记,学着写。外国有很多人写文章,其中就有游记,我起初,想,多读外国作品。其实,这是妄想,读一个英国作家的作品,要懂英文,读一个法国作家的作品,要懂法文,读一个俄国作家的作品,要懂俄文,如果不同这些语言,你所读的作品,只是译作,说白了,你读十本、一百本外国书,不过是读了一堆汉子,你读过这些书,与同国的人交流,不过是一堆读了一堆汉字的人进行汉语交流,这样的文学、艺术交流是可疑的,他们以为他们读过很多很多外国作品,其实无非读了一堆汉字。”
贵尊说:“我是搞武的,你是搞文的,我有我的一套,你有你的一套,你说,你不懂很多其他的语言,这是可以理解的,语言嘛,十里不同音,一个镇上,这个村子和那个村子讲话,有细微差异,更远的地方,差异就更大了,生活在同一个天下的人,却有着不同的生活,也有着不同的口音,你说南方话,他说北方话,你说这个话,他说那个话,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差异,这一点不奇怪。”
许果说:“所以,我不愿意读外国作品,是因为我不太可能懂那么多国语言,不太可能懂那么多国的学问。从文的方面讲,是这样,从武的方面讲,也是这样,不同国家,有不同国家的武术,你能打,他比你更能打,山外青山楼外楼,人外有人。”
“你都打过谁?”许果问。
“我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了,起码是打过不少人,跟不少人动过武,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儿了,不值一提。现在我老了,吃吃饭,锻炼锻炼身体,享受享受生活,挺好的。”贵尊说,“我孙子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他大学选修过武术,我指点过他,我看他,骨骼惊奇,想让他将来搞武术这行,他不干,他偏偏爱古筝,弹得一手好古筝,可谓古筝天下第一。他爱古筝,我不拦他,人各有爱好,各人干各人爱干的,爱干啥干啥。”
在旅行的路上,许果总会遇见很多人,有爱放风筝的,有爱钓鱼的,爱吹牛皮的,爱种地的,爱经商的,爱骗人的,爱耍赖的,爱拍马屁的,许果在路上会遇到不少人,这些人,都不同,跟不同地方的语言一样,有着各自的不同。
贵尊说:“你路上见过爱练武的人吗?像我这样,一生视武术为生命。”
许果想了想,没想出来一个人,又想了想,还是没有想出来,说:“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少见。”
贵尊说:“你在旅行的路上,看书吗?”
许果说:“不看外国书,因为我不懂外国语言,即便是翻译过来的东西,也只是一堆汉字,翻译得再好,也只是一堆汉字,一堆汉字而已。”
贵尊说:“我是练武的,常年在这河边上练武,你是旅行的,我在练武的时候,恰巧遇见你,我发现,你是一个很有干劲的小伙子,你骑着摩托车,停在河边,跟我聊古谈今,我从你的谈话中,看出你精神的光辉。”
许果说:“精神还会发光,难道精神是太阳。”
许果尊敬一切珍贵的存在,他尊敬他的旅行,他说:“老头子啊,你慢慢练你的武,我要去旅行了,旁边有河,练武的时候,动作慢点,不要着急,您年龄大了,不要掉河里。”
告别贵尊后,路上的风景已经不如之前那么壮观,道路两旁的树,都那么无精打采的样子,有几棵树,还是死树,不知死多少年了,立在那里,一年一年地不长叶子,犹如人不长头发。许果真想死,这周围风景根本不秀丽,还不如死了算了,出门在外,能看好的风景,是养眼的,没有好风景看,还不如死了呢。
许果继续骑摩托车,往前骑,也许前面的风景就很好呢,可谁知道,越往前面骑,地上的草越少,空气越干燥,许果都有些受不了了,四处看去,植物那么稀少,地面的土壤也少了许多,沙土地很多,再往前继续骑,沙子更多了,土更少了,许果瞪着沙子,满眼都是沙子。
刚才地面上还有明显的路,又往前骑了五公里,已经看不到道路,四处有胡乱刮动的风,到处都是沙子,许果已然进入沙漠。
沙漠有着温柔的姿态,远处、近处,都有蜿蜒起伏的沙丘,温柔线条上,是多变的天气,随时可能下雨,随时可能不下雨,随时可能刮风,随时可能不刮风,有着美好曲线的沙子,随着可能把人埋葬。
沙漠是巨大的,许果往前面看,见到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沙子,怎么会有这么多沙子?沙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大面积的山子,有的区域,像海洋,有的区域,像山峦,连绵无尽的沙子,给人的感觉是,沙子是无边无际的,沙漠的宏伟景象,震撼了许果。
许果看着沙漠,惊叹:“这不是沙漠么?”他往前骑摩托,摩托难行,路难行,其实,就没有路,全是沙子,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沙子。许果又感叹:“这是沙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