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煤并不是去马路上捡拾煤块和煤渣,而是去露天煤矿的排土场去捡煤。各位读者可能不明白,排土场都是石块和土,怎么会有煤可捡呢?
好力河的煤矿开采主要是露天开采,当然也有少数的几个矿是竖井开采。大家可能都清楚煤炭是埋藏在几十米或几百米的地下,埋藏在岩石或土层之间。但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煤在地下是一层一层分布的,相邻的煤层之间又隔着厚薄不匀的岩石和土层,并且每一层煤层的厚度也是不一样,有的煤层几十公分厚,有的煤层几十米厚。
在大规模的机械化露天开采的过程中,那些几十公分厚度,甚至是厚度小于一米的煤层没有开采的必要,所以遇到这样的煤层时,在电镐的挖掘下,就把它和周围的岩石和土一起混装进矿山运输车里,运到矿山排土场当作岩石一样倒掉。
这就是排土场为什么有煤炭的原因。
早期的好力河南北露天矿,上采下采矿,草水湖露天矿几个矿都有各自的排土场,每天一大早天刚放亮,从六十间和土村驰出三轮,四轮,农柴车。车上坐着一家人,老婆孩子齐出动,涌向各个排土场。
到达排土场之后,把大车小辆停放在平坦的地方,男女老少一起动手,争抢着晚上矿山运输车拉到这里,排下的煤炭,有不少人带着铁钩子,撬棍的等工具,撬动和扒拉着被岩石和土埋在底下的煤块。
因为全家人的通力协作,不久就会装满一车,男主人开着满载煤块的车辆返回,留下老婆和孩子继续拾捡煤块,男主人返回到六十间或土村的家中,把煤块卸进院子里,从事捡煤的家庭都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卸下煤块后,开车回到排土场。
在捡煤的黄金时期,每家一天都能捡回四五车煤块,每个排土场每天都聚集着几百人。
早期的好力河,不管是家庭取暖,还是做饭都是用煤,甚至在好力河早期建设的楼房,每户的厨房内都有火炉,连接着一个房间的土炕,每一户都有烟囱通到楼房的楼顶,在楼房的顶部有一排排的烟囱,没到中午和傍晚的时候,楼顶的烟囱烟雾缭绕,使你分不清是来到了城市还是来到了乡村,这可能是早期的好力河独有的特色。当然后来建造的楼房就没有了这样的设计。
那个时期,商铺取暖靠烧煤,浴池洗浴的热水靠烧煤,饭店的做饭炒菜也靠烧煤,所以煤炭在当地很有市场,有很大的需求量,捡来的煤块出售的价格又比矿上卖的便宜,所以每家捡来的煤基本没有存货,很快就会销售一空。
无本的生意,巨大的利润,很大一部分捡煤人在那个时候积累了大量的资金,通过捡煤完成了资本的最原始积累。每天千元以上的利润,对于月工资只有三四百元的职工来说捡煤人绝对是土豪,好力河后来的一部分中产阶层,就是从那一刻分化出来。
那个时期,大学的招生量比较少,大学毕业后国家包分配。谁家子女考上大学,别说是重点大学,就算是普通的大专院校,都会招来其他人羡慕的目光,家中的父母更是感到骄傲。
有一个居住在土村的周姓人家,吉林人,也是这里的早期居民,只有一个儿子,跟随父母来到好力河,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在好力河读书,两口和土村大多数人一样,捡煤卖煤为生,每次卖完煤之后,钱从不存放银行,放在家中的一个铁箱内,卖完一次煤,就打开铁箱子,把所有钱放在炕上,每次都会数数共挣了多少万,言语谈论最多的就是有钱就有一切的中心思想,最后再把钱放进铁箱子内锁好。
夫妻二人每次数钱和谈论钱的时候从来都不知道避讳,很多次都是当着儿子的面做这些事情,这样的教育,这样的家庭,在青春期的青少年心里,种下了金钱的种子,以及对金钱的渴望。
十年寒窗苦读,老周的儿子终于熬出了头,参加完当年的高考,并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最后被北京的一所医科大学录取,那所医科大学属于全国的重点院校,在所有高校里排名也是靠前。
小周给老周的脸上增了光,老周那段时间,每天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有时候从睡梦中都能笑醒,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老周在饭店大摆筵席,邀请所有的亲朋好友参加,有的直系亲属还特意从老家赶来表示庆贺,老周心里想着,苦日子总算没有白熬,自己在老了的时候总算有了依靠的基础。
转眼之间快到了高校新生报道的日子,可小周没有收拾物品的举动,老周就让妻子替小周收拾好一切物品,等待离家报道的日子。
到了该离家的时间,小周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在老两口的逼问下,小周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在小周心里感觉即使几年大学毕业之后,国家给分配到国有医院,做一名医生,每天拿着几百元的月工资,还没有捡半天煤的收入多,而且好力河地下煤炭储量丰富,几百年都开采不完,捡上几年煤,就能顶上当医生一辈子的收入,有了钱可以做大生意,做一个大老板,有钱人,每天都吃香喝辣,很好的享受生活。
老周夫妻俩被儿子的满嘴胡扯气的半死了,可因为嘴笨又讲不出什么大道理,生气的老周脱下鞋子,用鞋底狠狠地抽打着小周的屁股,刚抽打了几下,受了疼痛的小周跑出家门,去同学家里躲着,好几天都没有回家。
老周气归气,可是一想儿子说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最后实在拗不过儿子的夫妻二人只好同意了小周的做法。
小周让老周单独给他买了一辆农柴车,自己也算勤劳,每天早出晚归,自己一个人每天都能捡好几车煤,小周的兜里渐渐的鼓了起来。
随着财富的附身,小周也像有了钱的年轻人一样,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早期玩得并不大,晚上赌博半宿,白天起早捡煤,因为有年轻的身体本钱,挣钱赌博两不误,后来赌博的赌注越来越大,白天劳作一天的辛苦,晚上都扔进了赌场,正所谓钱来得容易,去得也快。
听闻捡煤挣钱,加入捡煤队伍的人越来越多,排土场白天也有运输车作业,翻倒岩石及煤块,当排土场的上边翻下一车矿山剥离物时,男女老少一拥而上,争抢着里面掺杂的煤块,有时岩石和煤块正在排土场的斜坡上向下滚落时,人们就迎着滚落的岩石并且躲避着,寻找着煤块的身影,在这个过程中,男人的速度无疑快过女人,所以到后来,女人在爬坡和男人争抢的过程中,如果发现了大煤块滚落,她们就会脱下一只鞋,用力的抛向大煤块,如果脱下的鞋打中了大煤块,就证明这块大煤是自己的了,其他的人就不能再去争抢,如果抛出的鞋没有打中大煤块,那其他的人就会继续争抢。在每个排土场都有蜂拥的人群,在捡煤群体中,每天都有可笑的事情发生。
捡煤为了追求财富,每个人每天都像疯了一样争抢。天要其亡,必令其狂,捡煤者的疯狂导致了一场灾难的发生。
有一次,排土车刚把车里的剥离岩石土方倾倒在排土场的边缘,很多人就顺着斜坡迎着向下滚落的岩石迎上去,可能是迎上去的人多,在推挤爬坡过程中,就有了跌倒的人,跌倒之后被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上面大块的岩石和煤块往下滚落的速度也很快,转瞬即至,先后有几个跌倒的人被岩石和煤块砸中,大家一看有人受伤,就停止了煤块的争抢,纷纷退下来查看被砸中人员的伤势,并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两辆急救车赶来之后把几个伤者抬上担架,抬上救护车,一路鸣笛,向医院疾驰而去。
经过医院的全力抢救,有两位重伤者遗憾的离世,其他几名伤者也要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
出了人命,以死者的家属为主,联合伤者的家属,一起去排土场的归属煤矿去又哭又闹,人在你们的管辖地盘上出的意外,你们就应该赔偿,死者家属开出了天价的赔偿金额。
后来经过公安及街道各部门的调解,煤矿赔给每位死者家属二十万元的赔偿金,最后也算是花钱买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