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别墅,童话堡。
深红色的床幔内,一袭凤凰金丝睡裙的女孩正抱着一个猫咪玩偶酣睡。她弯着红润可人的小嘴,露着精致光洁的锁骨,时而颤动纤长的眼睫,时而翻滚娇柔婀娜的身段,一双玉腿所展现的风景仿佛散发着圣辉,只是轻轻舞动,就美不胜收。
“老魏~”何霖胧忽然嘤咛,软糯羞涩的声音里有着无限风情。
没错,她梦到魏文苍与她共赴巫山云雨了。
此时若是有男性能见闻这般的仙音仙颜,十有八九会连鼻血都来不及喷,当场兴奋地晕死过去。即便换成是女性,也极有可能会尖叫着“好可爱”直接被掰弯。
不过何霖胧这样“令万物失色”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只有三秒钟。
这个锅……魏文苍肯定是不背的。
其实是梦被打断了。
但是这个说法也不准确,何霖胧的梦并没有停止,只是她原先的梦被另一场梦给替代了,这场梦,是她曾经遗忘的记忆——
九年前。
“人拥有情感,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它让人感受到幸福,同样也让人痛不欲生。如果上天能给我一个选择,我宁可做一个冷血无情的动物。”
“你真是这样想的?”
“现在不是已经差不多了么?”
“是啊,在失去她之后,我就感觉得到,哪怕那时候的你失去了她的全部记忆,我也明白,你已经跟着她死去了。现在的你,只是一股执念,根本不能算活着。”
“没错,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但是你还记得吗?她希望你活着。”
“她?她算什么?根本不存在!一个不存在的人,我为什么要遵守这个约定!”他忽然低笑起来,压抑到极致的,亦如恶鬼般的哀嚎,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还活着,因为生不如死,可他终究还是活着。
“唉,到现在,你都不肯面对现实吗?”
“现实?现实是什么东西?我只是一个死人,我听不懂。”
“说的也是,你如果不懂,那我也不想懂了。你尽管用出十重的彼岸轮回吧,让它带你回到过去的某一天,尽管你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甚至可能会在穿越途中烟消云散,但只要有我在,必会护送你去见她最后一面。”
“谢了……”
“哼哼,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放弃整个世界,真不愧是你的风格。”
“她才是我的世界,那个世界,它不配。”
……
“任法然。”他轻声说,“你还在吗?”
广东省,江山市。
二月的风是凛冽的,他定定地站在天台上,衣衫褴褛,面对怒号的寒风,硬挺着筋骨没有瑟缩,像是一尊望月的雕塑。
凌晨三点,直至太阳升起,他都没有听见任法然的声音。
魏文苍踉跄了一下,忽觉头晕目眩,他无力地跪了下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泪水混着鼻涕流出。
原本在自然力量的洗礼下,他的体质远超普通人,然而现在穿越回了过去,他已经虚弱得连个壮汉都不如了。
“任法然……”他失魂一样地喃喃。
数年来的种种对话,犹如混乱的浮光掠影,闪过他的脑海。
“大梦术,这是一种托梦的能力,你可以理解为升级版本的幻境,不需要通过媒介,一念便可让人入梦,且自己不会进入梦境中,不过它的缺点也很明显,真的只是梦,杀不了人。”
“可以托梦给过去的人吗?”
“这……配合彼岸轮回应该可以,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妄想了,这是无用功,过去的自然法则会干扰你的托梦,更改你托梦的内容,甚至你所想的对象都会转移,最关键的是你无法锁定过去的时间节点,你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没关系,为了她,一切不可能,我都要去尝试,一次不行,那就一千次,一千次不行,那就一万次。”
“这样真的值得吗?”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爱和不爱。”
……
“魏文苍,你应该不相信天堂吧?”
“相信,我还见过呢。”
“哦?在哪?”
“梦中人的笑容里。”
“那么地狱呢?”
“醒来便是。”
……
“任法然,你觉得什么是傻逼?”
“你想听具体点的还是详细点的?”
“详细点的。”
“傻逼啊,就是拼命想做一切来得到存在感,想获得别人的好感,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值得接近的人,但他们的潜意识里,不是在想你是个好人,而是想你真是个很好欺负的人,好欺负到可以一脚踩死尊严,不管你怎么吼怎么叫怎么叹息都没人理,懒得和你谈一句话,只当是一个小丑在唧唧歪歪,想平常一个死人怎么突然烦得跟苍蝇一样。”
“他们需要你的时候,好说歹说,或是给你个眼神让你自己去做,不需要的时候就一巴掌扇开,然后你还蠢得要死地去为他们的无视感到伤心,抱着他们会回心转意的那丁点微末可笑的希望心一直痛,一直痛,最后觉得生命灰暗、肝肠寸断。”
“呵呵,听起来还蛮像我的。”
“是啊,就是你啊。”
“我可以揍你吗?”
“请便,如果你不介意扇自己耳光的话。”
……
“时间到底会消磨掉多少东西,错过和遗忘了多少东西,那些失去的无动于衷,回不来的也不以为意,究竟是应该回望过去,还是展望未来?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还是同一个自己么?现在的你,是否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你?过去的美好,是否还尽在?”
“不断地放弃美好,又不断地铸造美好,这就是所谓的进步么?可谁又能在原地守护美好?没有人,但是,那些曾经破碎的,来不及出现便消匿的美好,你可以用心死死地记住,或是用文字记录下来,终有一天,当有一天你能守护住所有美好的时候,你将不再失去,甚至将一切美好重建,你将——一往无敌!”
“任法然,你站那么高干什么?想拥抱太阳啊?”
“是啊,不过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勉为其难拥抱你吧。”
……
魏文苍哭着哭着突然笑了出来,无敌,是啊,他无敌了。
世界的一切似乎曾唾手可得,但他,却注定不是美好的代名词。
他守护不了美好,也重建不了美好,甚至还在不断失去。
现在,这个亦师亦友,一直陪伴他的家伙,也离开了。
魏文苍艰难地撑起身体,死灰的目光眺向蒙亮的远方。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只有一天的时间来寻找何霖胧,与她见面。虽然他不知道穿越回了哪一年,霖胧又发展到了哪一步,不过没关系,只要去她的家里一看便知。
魏文苍环顾天台,发现旁边有两架太阳能热水器,再参照附近的区域与楼形,他能确信自己脚下是一栋居民楼。
好在天台的入口没有锁门,他很容易就走了下去。顶楼所有住户的防盗门都是紧闭的,魏文苍也没有兴趣停留,他迅速地穿过走廊,尽量不发出声音。
穿越途中,任法然虽然保护了他的身体免受伤害,但他的衣服还是遭了殃,包括零钱、手机等都消失在了时间隧道中。以他现在的穿着,被人见到怕是会被当做神经病。
然而他没有别的选择,这破破烂烂的衣服虽然难看,也好歹比裸奔强。万幸的是他的鞋子没事,长裤也没到走光的地步,至少他的样子不像个乞丐,因为两者衣物的种类与新旧程度上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他走进电梯,看了眼楼层的按键,发现这栋楼房最高是十一楼,最低的是负一楼,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最底层应该是地下停车场,因为地面上没有太多停车的空位。
现在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该怎么前往霖胧的老家:德仁区和平镇陈安村14号。
尽管魏文苍做了最大的努力来定位降落地点,他也只能精确到江山市。
他不知道这个地方距离霖胧的老家有多远,如果光靠走路肯定是行不通的,其次他也不认识路。
坐车?他没有钱。
求助别人?算了吧,陌生人靠不住,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幸运到碰见一个浩者。毕竟时间隧道那一瞬间传出的空间波动,不涉及正负能量,检测部的人察觉不到。
事到如今,他只能求助警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