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慕楚飞的回忆（八）
过了好久，慕楚飞这才甩了甩头，从失神的游离状态回过神来，他柔声地问道：“你是究竟是谁？从那里来？不管之后会怎么样，我还是想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我从那里来？”少女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摇了摇头，嘟着嘴说，“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当少女把这话说出口时，慕楚飞就是一愣，一种难以理解的情绪涌心头：眼前这位少女简单、单纯，这让他莫名地感到心疼，可同时，这位简单、单纯的少女却极其地残忍和血腥，她这种视人命为无物的行为，又使得慕楚飞从心底感到无比的反感和愤恨；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一个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了解的懵懂的少女，却是满手血腥杀戮无数的魔女。天使与恶魔之间她到底算是什么？慕楚飞哑然失笑。
慕楚飞乏力地摇摇头，接着继续又问：“那别人都是怎么称呼你的？”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的语气温柔得仿佛秋天的潺潺清泉
少女撅起民小嘴，认真地想了想：“嗯，——被了我杀的人都叫我，叫我‘死亡’，呃——‘死亡游侠’。”
“‘死亡游侠’好古怪的名字。”
“嗯，他们是这样叫我的。”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也不太清楚，我自从记事儿起，就被人追，追着、追着我就到这儿了。”
“是谁追你？”慕楚飞有些好奇，又有些关切。
“我不太清楚，反正很多人。”
“都是些什么人？”
“都说了不清楚，你怎么这么多话啊？”少女纤眉一竖，有些不耐烦。虽说是不耐烦，可也没看出来有多生气，反而更像是一种不太自在的娇羞……
慕楚飞凝望着她，静静听完她的话，不禁心头也一动：是啊，我为什么要问她这些？
“好了，我现在给你疗伤了，”见慕楚飞不再说话，便柔柔地吩咐他道，“放松一些哦，要冶好你的伤，你必须卸下全部的防备，完全地接受我的力量，不能有排斥，越排斥越痛苦，开始可能有一点不适应，一会儿就好的。”
慕楚飞还没回话，她便开始行动。她抬起左手，伸出一根指头指向天空，嘴里轻声默语。
随着她的默语，只见她全身上下慢慢跳动起黑色的电芒。电芒越来越激烈，她的头发，披风也跟着激烈的电芒，轻轻飘舞。同时，她那黑夜般的双眸，突然跃动出如同太阳般炙烈的光芒。无穷的力量，迅速地向她的身体聚集。空气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嚓、嚓”作响，整个世界都在因她而为之颤抖。
慕楚飞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股透入骨髓的冰凉爬上脊背，他似乎已经嗅到，那些被她残杀的生灵的，所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血腥的味道。到现在，慕楚飞才真切地体会她为什么会被别人称之为“死亡游侠”——她简直就是死神的化身……
少女默念的话语越来越响亮，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一种吟唱。那是一种不属于任何人类的语言，那种独特的语言好像毒蛇一样钻入慕楚飞的耳腔，在他耳腔内不住地激荡。他的心脏随着少女语言的节奏猛烈地跳动，整颗心仿佛被少女所吟唱的真言所控制，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澎湃；与此同时，他明显感觉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猛地涌动出，一股极其炙热的犹如病毒那般的能量。这种能量不断地在体内翻滚，仿佛发疯一般在他全身的经脉之中疯狂地蹿动，慕楚飞全身的鲜血犹如沸腾了一般。他已经嗅得到身体被灼焦的味道。
陡地，少女真言节奏又起变化。最初的轻声默语，到刚刚炙烈凶猛，而现在变化为一种渗入骨髓的荒凉和冷寂，虽然听不懂少女真言，慕楚飞却仿佛能真切触摸到少女真言中的一字一句。那是透过皮肉直接烙印到骨头里的错觉。
细细品味少女真言的感受：最初的轻声默语，犹如微风轻轻拂过草地“沙、沙”柔响，凉爽、舒适。柔和的凉风轻轻洒在慕楚飞的身上，他的身体和心绪前所未有宁静与放松。但在这种异常的宁静和放松当中，慕楚飞心头不自觉地发毛；他隐隐地觉得似乎有一种异样的恐惧在慢慢地向自己蔓延，这就是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随后，当少女的真言转为炙烈和凶猛，慕楚飞的整个身体就像被抛进了太阳之中，无比炙热的能量，把他无情吞噬和燃烧。他像是要被毁灭，又像是正在被淬炼，精神和灵魂同时传来钻心的灼痛，在这痛苦之后，那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力量，猛烈向外涌动，每一条肌肉被这种力量撕裂，同时间，在外却有另一股更加疯狂的力量把撕裂的伤口愈合，每一次愈合的肌肉都比被撕裂前的肌肉更加强壮。那之前被“八门鬼将”打伤的身体也随着这种变化而愈合。慕楚飞在慢慢地重生。
与此同时，慕楚飞的精神上也被两股不同力量狂乱地撕扯。他的脑中万分凌乱，思绪纷飞；
——他看到了自己去世奶奶的笑脸，那时他还很小，他趴在奶奶的膝头，他正在哭诉，他在哭诉说，其它的小朋友欺负他说他没有父母……
——他看到两个彪形大汉挟持着他，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身着光鲜的年轻人，用鄙夷地目光看着他，一拳狠狠地揍在他的脸上，十分嚣张地骂道：“穷野种，你他妈的敢管本少爷的事儿，本少爷让你尝吃不完兜着走！”而他满腔的愤怒，他真想杀了他……
——他还看到一个人，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男人四十多岁，目光明亮，满脸坚毅，这个男人慕楚飞十分熟悉，他是——杨叔叔！杨天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小飞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战胜的对手，只有胆怯、懦弱的自己，对手并不可怕，可怕的就恐惧对手的心……”
——他还看到了自己，自己骑坐张家小少爷张恒身上，一拳一拳狠狠地向张少的脸上砸去，张少脸是血，万分地痛苦。自己则一脸的狰狞，嘴角不时地抽搐，显露出那尤如魔鬼般嗜血的笑容，一种前所未有的变态的快感，在心中蠢蠢欲动……
——没想到还会有她，那个迫害他最深，他最憎恨的人。
——当然不会少了他，自己能来这儿，能有新的希望，全是因为他。
无数的感受和情绪折磨着他，痛苦、憎恨、温馨、坚韧……他在好与坏，平静与愤怒，幸福与痛苦的边缘拼命挣扎，慢慢沉沦——他的灵魂在嚎叫，在嘶吟，嗜血的心魔慢慢吞噬着他，他迷失在杀戮的变态快感之中。
而在最后，少女的真言转为恰似孤独的冷寂，犹如病毒一样的炙热戛然而止，彻骨的寒冷慢慢地向着慕楚飞涌来，慕楚飞的思绪慢慢平静，各种的情绪也随思绪的平静而平复。刚开始，他觉得挺舒服，但是他感到时间越长，寒冷便越发强烈，他全身不住地颤抖，他仿佛被凝固了一般，每一寸肌肉，每一个关节，都僵硬着动弹不得，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空气仿佛也被无情地冻结。他就像是堕入了黑暗的冰窟之中，无声、无息、无心、无力。
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他似乎感到了一丝光亮缓缓向他靠近，光亮带来了一丝温度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直到自己身前，就在此时，他手心传处入一丝丝细微的热量，很微小但很舒适。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时，恍恍惚惚，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银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