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天之后的一个傍晚.在靠近赤火国都城的一座小镇上.一辆质朴无华的马车在一家小客栈的门口缓缓停下.却是拉拉杂杂地下來了衣着普通的几男几女.看其形容打扮.皆是平凡到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出來的类型.很显然.应该是乡下较为殷实的人家进城來赶集的.
店小二的眼睛往往最为奸猾.一眼瞥过倒也知晓了个十之二三.当即扬起一张热意满满的笑脸便是迎了上去:“哟.几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虽说这两男三女一看就不是有钱人家的主儿.但做他们这种生意的.只要是付得起房钱的客人.那就绝对不能够错过.再者.类似他们这种小地方.一年到头也未必见得有多少迎來送往.这赶上门來的肥羊.自然是能宰一个是一个.
“住店.”先前赶车的一个女子极为老练地将手里的马鞭递给小二.也不待他开口细问.就回了一个无比爽利的笑容:“小二哥.我们订两间客房.别的不说.务必要干净一些.至于这马车.也劳你给照看好了.我们明日还急着赶路呢.”说完.她也不含糊.一甩手便是一锭银子扔了过去.正落在那店小二空着的另一只手上.
“得嘞.还请姑娘放心.一定都给您办得妥妥的.”才出声就得了好处.原本还笑得客套敷衍的店小二立时就变得热络亲切起來.当下一手牵了马车.一手就朝着客栈里稍稍做了个引导:“两间干净一点的上房.几位客官里边请.”不知道是因为拿人家的手短的缘故还是什么.他忽然觉得刚才那女子一笑起來竟是有着说不出的俏丽.至少.远比镇上那买豆腐家的小闺女要來得好看就对了.
“有劳了.”另一个女子声音清浅地微微颔首.却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进去.剩下的几人见状.也不废话.抬脚就大步跟上.一时之间.方才还显得门庭若市的客栈之前便又余下了那牵着马车的店小二一个.若不是那锭银子还硬邦邦地杵在手心里.他倒是真忍不住要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做了一个梦了.
“五两银子.还真看出不來这户人家有这么大的手笔……”再度掂了掂那白花花的一锭.年轻的店小二喜上眉梢的同时却也不忘记嘀咕一句:“果然还是我娘说得对啊.越是有钱的人越是抠门.瞧穿成那样……”如果他能随手就甩出那么多钱來的话.估计早就通身都是绫罗绸缎了.哪还用得着那般寒酸.
而并不知晓他这么多想法的一行五人.在付了房钱之后就径直去了二楼的房间.除了晚饭的时候下來过一回.其他时间.根本就是连面都懒得露一下.好在客栈的掌柜和小二都是看惯了人情世故的.见怪不怪.反正收了大笔的银子还不用他们随时伺候.乐得自在.索性也就不自讨沒趣地往上凑了.毕竟.这巴结好了是好事儿.可万一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那就是完全划不來了.
且不论他们这边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殊不知楼上的房间里.此时此刻.也正有人将他们的一言一行给尽数看在了眼中.悄无声息地将房门的缝隙给掩上.白日里赶车的女子回头冲着身后的几人一点头.便是与另一个和自己身形相差无几的女子一齐守在了门边.虽说现在看來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但是小心方才能够驶得万年船.这一路上都谨慎过來了.眼看着就要达到火刑城.可千万不能于这个节骨眼上在阴沟里翻了船.
“呼”长舒了一口气.身着灰色粗布衣衫的男子首先在自己的耳后摸索了一阵.半晌之后.居然是从脸上撕下了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面具.继而露出了一副俊美如妖的精致容颜:“这东西未免也太不透气了一点.一整天下來.简直快要憋死个人了.”
“你若不怕暴露你炎烙太子的身份.自然就不可以不戴这玩意儿.”穿青色衣袍的男子语调悠闲.只动作轻巧地在脸上一抹.宛若谪仙一般的出尘面容便是再无遮拦:“不过算算路程也离火刑城不远了.便是再受苦也就这几天的功夫.忍忍就过去了.”很显然.对于这层透明面具.即便是素來万事皆不放在心上的百里琉笙.也不是可以轻易捱的过去的坎儿.只是淡漠的天性使然.比起一贯挑剔的炎烙.相对要少了一层抱怨而已.
“沒办法.时间紧迫.几天之内能做出这种效果的人皮面具就已经是极限了.”同样是除了伪装.即墨无心双颊微汗.便连一向素白如玉的肌肤之上也是渲染上了一层浅薄的晕红.看起來竟是出奇的惊艳:“类似无影老人用來伪装成曲太傅的那种.虽然效果更佳也更舒适一些.可因着实在是太耗材料也太浪费时间.我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谁让他们几个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露过正脸的人.不戴着面具.只怕连裂金国的边境都出不了.而且.碍于需要转移的人数太多.他们事先便只能兵分两路.让澹台沉炎、言归、舞文、弄墨保护着权梓凡姐妹俩先行.而她.则是和百里琉笙、炎烙以及侍医、问药一路.也算是负责殿后.先头部队承担的风险较小.兼之身份特殊.不经常在人前出现.都沒有太过精确的画像.便是不易容也行得通.而他们这一队的阵容.相较之下就难免显得风头太盛了一些.除却侍医问药只用了一般的药水遮掩容颜以外.他们三个.便是再不情愿也只得闷在那一层特制的人皮里.
索性.就快要到火刑城了.这也意味着.他们受苦受难的日子总算可以到头了.虽说这一层特殊的保护在一路上确实替他们规避了很多风险.可是能不用上.自然还是不用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