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什么人?本该最亲的却是最远的。
“认识吧。算是。”胭脂淡淡道。
“这老头挺惨的,据说以前来住院都是高级VIP病房,现在连这张普通床除了医保报销的其他费用都欠了半个月,要不是看在楼上高级病区的主任说情的份上,知道他也曾是本城数一数二的资本家,老婆是通缉犯和人跑了,产业被败光了,两个女儿又不管,真特么的不孝。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估计,医院早就停药了。”
两个女儿又不管……
这话刺激的胭脂也要有心绞痛了。可悲的就是这里。家族内的事情没人知道详情,外人看见的永远是表面,不真实的表面。
做恶的人没人追究,被欺的人没人理解。
谁会在意你的委屈。胭脂想就算当初她被胭济和何翠荣害死了,外人也只是会说胭家老大命短吧。
有时候面对不公,善良人唯一能选的只能是忍受包容。
因为善良的人没办法做恶。
善也好,恶也罢,那都是遗传基因里性格的特点,有时候没办法选择。
胭脂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这里五十万,请把患者移到避风的单人病房,再请个护工。谢谢了。”
医生疑惑的盯着胭脂看了数秒,眼底闪过怀疑肯定疑问等等等。然后拿过来一张纸:“那请你在这纸上签字吧,也好有个凭证。”
胭脂拿起笔,在知情通知书上写下:赵玉红。
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变成赵玉红。从小就没有爸,对爸爸没印象,总比知道爸爸把自己当野种当眼中钉要好。
胭脂在一声办公室谈完,往回走,正好在走廊遇见了慢慢溜达的胭老头。
双方都是一愣。
大半年没见,胭老头须发皆白。其实他才不到六十岁。
“你——来这干什么?”胭老头还端着已经习惯居高临下了二十多年的语气问胭脂。
胭脂定定的看着胭老爷子。
他的眉眼,他的鼻骨,他的脸型……
哪里是一点都不像。自己的鹅蛋脸和胭老爷子一模一样。只是男人若是长个这样小的脸型,未免势弱,寡情。
“来看个熟人。”胭脂说完,便从胭老爷子身边匆匆走过去下楼。
胭老爷子回头,愣愣的看着这个做了亲自鉴定不是自己亲生的野种。
眼神有点恍惚。
他没看见的是,胭脂在楼梯上快步走时,泪水已经满脸。对,熟人,她和自己的父亲之间竟然只能用熟人这两字来概括。
殷斐和金婉柔在隆重的订婚典礼后,便双双去了法国。
一是处理公务,二是顺便度二人世界。
金婉柔的家族也是世家。官二代经商,爷爷辈的从位置上退下来后,家族基本就移民到了法国,生意的中心也放在了国外的地产上。
这个家族里男丁薄弱,所以,金婉柔和母亲坐游船失事后,家族生意的统治权就落到了金婉柔的姐姐金婉香手里。
来到巴黎刚下飞机,究竟是住在殷斐的圣米歇尔广场公寓,还是住在金婉柔家的别墅,二人一直争论。
殷斐的意思就各回各的住处,但是工作之余,他会和婉柔待在一起的。
婉柔则希望双宿双栖。女孩子害羞,她没办法说出殷斐,你为什么不要我。
但是她会用声东击西,撒娇发嗲表达。
“斐哥哥,我要和你住一起嘛,这样我才能给斐哥哥做好吃的啊。”
殷斐慢条斯理地解开白色衬衫的上面两粒纽扣。松开领带,并将薄麻的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
“婉柔,住一起我会很尴尬,我住在圣米歇尔那边,离市区办事也方便。”
婉柔就像一条小青蛇顺势攀上殷斐的脖子:“那我就和斐哥哥住一起好了。除了方便我照顾你,也方便斐哥哥照顾我啊。”婉柔调皮的挤挤眼。
“你还是和你姐姐住一起比较好。乖。”殷斐搂着婉柔的肩上了来接机的白人司机开的车。
曾经,圣米歇尔广场是他和温柔玩的最开心的地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觉得变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他们和过去的那道记忆隔开,忽然的他就不希望婉柔去打扰那个空间。
也许毕竟三年没见,多少有点生疏吧,殷斐想。
其实他也是迷惑的。这三年婉柔从来没有再他心里消失,他一直温习着她们的青梅竹马,温习着她的单纯芳香,但是老天给了他们缘分,再重遇时,一切的感觉竟没有和昔日重合。
闹来闹去,最后还是按照殷斐的决定,殷斐先送婉柔回巴黎市郊上塞纳省的别墅。
婉柔一直撅着小嘴儿。但是她不敢逆着殷斐。她知道这个哥哥喜欢的就是她的乖巧听话,从小就是。
即使她不乖巧了不听话,也要在别处发泄,在殷斐面前,她永远要做一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就像她小时候斐哥哥经常送她的芭比娃娃一样,安静,听话,美丽,就可以。
“别噘嘴了,下午我去带你骑马。”
殷斐摸摸她的小鼻子,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那个翘起的圆润的鼻头。
“好啊。”婉柔兴奋的将脸凑在殷斐脸上使劲亲了一口。
殷斐大手搂紧婉柔,将她靠在自己肩头升出一点歉疚。
老天开眼让他又找回了婉柔,他要珍惜,不该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当初如果自己抽出时间送婉柔回法国,她也不会第二天出去玩就出事。
车子还没开出巴黎市区,婉柔的电话忽然想起来。
婉柔看了一眼:“是我姐。”
殷斐松开婉柔的肩膀,示意她接听。
刚一按键,话筒那边就传来金婉香激动的大嗓门:“婉柔,你快去巴黎医院,妈妈醒了。我在开会,你先去。”
“妈妈醒来了?真的吗?”婉柔捂着电话看向殷斐,面颊激动的不可置信的红扑扑的。
“妈妈苏醒了!”
“马上转道巴黎医院。”
婉柔挂掉婉香的电话,搂着殷斐的脖子又蹦又亲。
还是上次殷斐带胭脂去过几次的那家医院高级病区。
护工张阿姨正给病床上的女人准备小饭桌。
今早刚刚喔喔几声,然后手指竟然能动手去触摸护工的手了。
张阿姨试着扶她坐起来半倚在床上,虽然她身体的大部分功能还没有回复,但是医生说凡事让病人先自己试着做。
病人坐起来后完全无视小桌子上的碗筷,指着病房到处摆放的陶艺,啊啊啊的叫着。
张阿姨将一个陶艺杯子放到病人手里,她立刻宝贝似的紧紧搂着,眼光渐渐流畅起来。
殷斐和婉柔此时抱着鲜花走进来。
“少爷快来看,夫人对这陶艺特别喜欢,上次少爷带着太太来说的摆上这些物件可真管用。”
“太太?”婉柔意外的看着殷斐。
张阿姨也意外的看着婉柔。
怎么着?太太而已失忆了吗?对她这个护工没有以往的热情就算了,怎么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着了?
“你出去吧,有事喊你。”殷斐对张阿姨吩咐道。
“哦。”张阿姨把面巾纸摆在夫人桌上便狐疑的出去。
一直愣神的夫人眼光直直的盯着婉柔,嘴巴张拉几张:“五——哦——”
婉柔自从出事恢复记忆以来,一直在国内,即使在法国几天大家也不敢对她提起妈妈。担心刺激她。现在第一次看见病床上的妈妈,捂着嘴,惊诧半天,跑过去挨在夫人身边。
“妈——你恢复了,太好了。妈妈都怪柔儿不好一直没来看您。”妈妈能说话了,忽然婉柔又有点心惊。
“五,哦——”夫人口齿还不清晰,发出的婉柔是五哦的音调。
婉柔放下心来。
拿起妈妈抱着的陶艺杯子:“妈,您还记得这个呐,这杯子本来是那年准备送您的生日礼物。”
夫人紧紧的点头,表示她记得。
殷斐靠在墙上,点燃一根烟。
俊美无俦的脸上,波澜不惊般,看着眼前的母女相认,眼底却有一丝淡淡的落寞。
那个女人执意要求他把这些瓶瓶罐罐和其他乱七八糟找摆在这里时,他还嫌弃过她。
但是,她就是有一股子劲儿,她认为对的,你的轻视与否丝毫不能阻止她。
从医院出来,金婉柔就像抱着水晶瓶子一样抱着殷斐的胳膊。
殷斐抽出胳膊,活动了几下:“拽太紧了,怎么我还能跑?”
婉柔突然停住脚步,站在殷斐对面,张着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殷斐阳光下俊美的叫人不能移目的脸:“斐哥哥,你会跑吗?”
殷斐笑了,笑的有一点内疚,点点她的小鼻头:“傻孩子竟说傻话。我们不是已经订婚了都。”
真是不知什么时候他有了点鼻头的癖好。
婉柔抿嘴,柔柔的笑,再次抓住殷斐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上。
斐哥哥,我不能放你走,一旦放开你就会去她那里。我知道。
刚才在医院借着去洗漱间的功夫,她已经跑出去问了护工,从护工惊讶的态度上,她已经引诱的让她说了不少的话,知道了不少的实情。
在她失踪失忆的时间里,殷斐找了一个人代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