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可不会接受乾元帝的威胁,冷笑道:“说的很对,七皇子八皇子乃我皇家血脉,身份高贵,何须妇人恩荫?”
乾元帝见太上皇步步紧逼,顿时冷汗涔涔:“父皇,淑妃真是无辜的,且她已经向儿皇脱簪请罪……”
上皇闻言冷笑:“向你请罪?她得罪了你吗?无辜?哪里无辜?顾兆华乃是外戚,外戚不得进宫,你母后患病被贾迎春救治痊愈,此乃朝廷机密,非尽亲眷不得知晓,若非有人透露,顾家焉能知情?”
乾元帝陷入沉思,对啊,母后患病,虽然皇宫之内无秘密,外人如何得知?难道真是淑妃心怀不轨,对母后不利?
“你以为朕为何忽然驾临昌平?”
瞬间,乾元帝上皇之言吓住了:“儿皇不知?”
上皇言道:“安慰探知,有高手在顾宅出入,且暗卫已经探听出顾家兄弟密谋内容,你想听不想听?”
乾元帝不敢说话,很怕听到什么他不想听的话来。
上皇却不会饶他:“暗卫禀报,顾兆华顾兆英带着家族资金五万两,进京招募英雄侠士,天下举子,营造七皇子天纵英才之势,从而把七皇子推上太子位,继而把顾淑妃拱上后位。本来你母后凤辇忽然断了车轴,我就怀疑了,这才吩咐人盯紧你母后身边之人。结果发觉,宁寿宫銮仪卫侍卫长,竟然是顾家之人。继而,朕查明,你母后之所以高烧三日不退,竟然是有人把你母后的汤药倒掉了头一道药汤。你说说,一国之母,竟然被人这般对待,我们父子竟然毫不知情?你竟然有脸替贱妃求情?“
乾元帝不能置信:“父皇,您如何断定这一切都是顾家?”
上皇冷哼:“你不知道吗?顾家在太医院的顾之桓,自从前些日子出宫之后便不知所踪,可知为何?“
乾元帝忽然间浑身颤栗起来,难道顾家真有不臣之心?
上皇看着乾元帝深受打击的模样,大失所望:“称孤道寡,既说出了皇权的至高无上,也说出了帝王无私情,一旦你被私情左右,你就不能称其为一个合格的君王。”
乾元帝忽然冲着上皇磕头:“儿皇不再见她,只求留她一命。儿皇宁愿相信她是无心之过。”
上皇颔首:“皇家子嗣不易,立即下旨,就说淑妃自愿舍身佛前,替太后祈福,改淑妃为恕妃,让她在佛前请求祖宗菩萨的饶恕吧。”
乾元帝磕头:“儿皇遵命!”
上皇言道:“凡此种种,皆因太子位虚悬之顾,望你慎重考量几个皇子,择贤赐封,以安民心。”
靖王这时候已经跟英亲王一般,成了入定的泥雕木塑,似乎对上皇的话语无动于衷。英亲王是所谋成空,心也空了。靖王却是在思虑,如何把顾家打入尘埃。
这时候乾元帝已经成了丧家犬一般,虽然上皇没有执意处死淑妃,但是改封恕妃,改换缁衣,与死何异?
乾元帝一概往日的上位威仪,有些垂头丧气。
靖王皱眉看看上皇,再盯着乾元帝的后影,心中五味俱全。
上皇一哼:“想去就去,几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英亲王一嗤:“无欲则刚,你这把钢刀还能杀人吗?”
靖王眸带轻蔑:“今年秋下,咱们同往北疆,去伏击那些打草谷的鞑子,倒时候,比比看谁杀的多?又或者,再战海疆之时,咱们各领一军,比比看谁所向披靡?”
英亲王昂首哂笑:“赳赳武夫!”
靖王冷笑:“若非我这个赳赳武夫,你还能在此嚣张跋扈?”
上皇咳嗽一声:“好啦,从小斗到大,没有一天消停。小九,你去看看老四,朕已经很宽容了,他若还是想不通,朕也没法子了。”
靖王心中一跳,看眼英亲王,告辞去了:“父皇您写着,儿臣去去就来。”
上皇挥手,对于靖王办事,他一向放心。
靖王走了,上皇招招手:“十五,过来。”
英亲王有些畏缩,却还是上前来了:“父皇……”
上皇啪嚓一个耳光,扇得英亲王必血也下来了。
英亲王畏惧的看着上皇:“为什么?明明是皇兄的错?”
上皇冷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最好的前程就是做个贤王,好高骛远,没你的好。”
英亲王不敢说话,却僵硬这脑袋不认错。
上皇叹口气:“也怪朕,把你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很不服气是不是?你能干什么?不服你四哥?你是个是有很多臭毛病,但是,大是大非面前,他从来不错,他能让兄弟们团结起来帮他,臣子们诚服。你呢?嫉妒兄弟,绞尽脑汁,把老九赶出京都,结果老九在北疆南疆都混出了一片天地,上得了战阵,入的了朝堂。武能安-邦文能治国,你还是一个靠着父兄宠爱无法无天纨绔子弟。你醒醒吧,朕不可能满足你,他是你亲哥,你服个软,他不会亏待你。还有小九,小九已经三十八了,他好容易重新回到京都,你再搞事儿,他打死你,朕也不会出手了。”
上皇言罢抬脚走了。
英亲王这时候抬头,露出以上阴冷的眸子来,让他低头?
回头却说乾元帝出了太后的寝宫,回道自己的寝宫春晖堂,提笔欲写圣旨,却无从下笔,想着隐隐盼望自己解救的女人,自己却要亲自送她进庵堂?
一时气恼,乾元帝竟把龙案掀了。太监宫女吓得跪了一地。
这时候,靖王到了,挥手让一屋子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女退下了。
靖王将龙案扶正,捡起文房四宝,将金绢摊开,这才言道:“皇兄若是下不得笔,臣弟愿意代拟圣旨,或者让礼部尚书张大人代写亦可!”
乾元帝闭闭眼睛:“当初是我亲笔册封她做淑妃,今日还是朕来毁灭吧,没有必要牵连你,让七皇子母子们将来恨你。”
靖王却一笑:“皇兄,你以为经过了今日,七皇子还有机会吗?”
乾元帝浑身一颤。
靖王言道:“当初父皇查清楚忠义亲王被人陷害,却因为大错铸成,皇贵妃与皇贵妃娘家被灭族,害怕太子复位报复整个皇族,故而将错就错。这才……”
乾元帝这才有了机会。上皇为了保全皇室宗亲,宁愿错到底错倒死,把罪不至死的太子圈禁到死,也不肯悔改。
不管太子还是当今圣上,无论是谁登基,都是他的儿子。
上皇为了保全整个皇室血脉,能够牺牲亲生儿子,哪怕被煎熬几十年,却任然不肯认错,扶持太子之子忠义郡王登基。可见其心志坚硬如铁。
如今牺牲一个没有多少好感的孙子算什么?
若是乾元帝从此不重视七皇子,上皇或许能够容忍,但是,乾元帝若是执意扶持七皇子,上皇估计不会手软。
乾元帝知道靖王说的都对,他心头滴血,却不能恨。上皇的性格让他成为受惠者,如今又岂能怨恨?
乾元帝皱眉:“顾家真是保不住了?我如何面对曦儿?”
靖王一哼:“这不怪皇兄,怪只怪顾家人不争气,操纵科举,走私盐茶,这些年皇兄对他们也够宽厚了,他们还要得寸进尺,意图把持皇宫,为达目的是手段谋害母后,父皇岂能再忍?普通人家也不能忍吧?”
乾元帝却道:“曦儿没有那么复杂。”
靖王一笑:“皇兄不妨试一试,看看她是不是为了凤印。”
乾元帝闭闭眼:“却是应该做一个了结了。”
靖王去了关押罪犯的偏殿,他预备提取冯紫英,却被上皇抢了先。靖王只好去了暂时关押顾家兄弟的监牢。却发觉看门的侍卫神情紧张。靖王迅速拉开房门,却见七皇子身边的几个太监,征用浸水的黄表纸一张一张的王顾兆华顾兆英脸上贴。顾兆华兄弟本来就元气大伤,这时已经香精毙命。
靖王顿时拍手:“杀人灭口,好手段!”
太监吓得翻滚在地,浑身哆嗦。
靖王却退出门去了。
七皇子气急败坏追出门来,抬腿乱踢看门的侍卫:“你们是瞎子还是哑巴,来了人不知道通报一声?”
这时上皇却来了,一挥手:“把这几个不敬值守的东西拖下去,乱杖击毙!”
可怜两个小侍卫,不过是想讨好未来的太子,结果落得个命丧黄泉。
七皇子见了上皇,经验一溜烟派去乾元帝的书斋。
上皇叹气:“这就是老师选中的太子?”
靖王劝道:“七皇子毕竟只有十三岁,年纪还小,皇兄也未必有此心,不过是喜欢女人生的儿子多喜欢一些,社稷大事应该不会糊涂。”
上皇纠结的看着靖王,很可惜靖王不是他的亲儿子。这儿侄儿子什么都好,只可惜没有姻缘蹉跎。上皇紧着叹口气:“在我有生之年,你能够生个儿子吗?”
靖王却正经言道:“回禀父皇,儿臣正在努力。”
上皇嘟噜道:“努力努力,都努力多少年了,还是个光杆司令,纵然灭有王妃,你家里女人也不少,随便弄一个儿子出来不成吗?”
靖王却道:“为了后宅平安,而成决定还是让王妃生子比较好,不然,儿臣宁愿不要,面的后宅乌烟瘴气。”
上皇一哼:“你动作能不能快一点?”
靖王笑道;“父皇您赐婚的标准能不能宽松些?”
上皇一哼:“比如呢?寡妇?弃妇?再加上一个拖油**?”
靖王不承认,也不否认:“儿子也是鳏夫,还是克妻克子的鳏夫,请父皇知悉!”
上皇顿时生气了,挥手道:“滚蛋,一个二个都来跟老子打擂台!哼哼,老子谁也不怕!大不了下去了,朕给你祖父磕个头!”
回头却说太后娘娘,她总觉得迎春跟靖王两个人之间不简单,趁着徜徉花海的松懈时刻,出言试探:“昌平对义兄孤鸾星的传闻,如何看待?你也觉得他命不好,克妻克子,必定孤独终老?”
迎春稍稍一愣之后言道:“当然不会,人的命运其实跟一块良田差不多,就说江淮两岸,谁不说江淮是好地方,天下赋税仰仗江淮。可是一旦遇到灾荒,照样不是哀鸿遍野?您能因为一二年的灾荒就说江淮是穷山恶水吗?生老病死跟天晴下雨一般,都是正常现象,不过是让靖王赶上了人生低潮,一旦迈过去了,毕竟会迎来人生的辉煌。“
太后娘娘叹道:“只可惜,京都闺秀多参不透这个理儿。”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插话:“说的好听,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跟了他?且要这般吊着他?”
迎春下了一跳,忙着行礼:“参见太上皇,给上皇请安!”
上皇却是神情肃穆:“你还没回答朕呢?”
这个时候,迎春不敢表白说自己对靖王无意,这样岂非把靖王打成自作多情之辈?亦或,上皇因此断定迎春轻贱靖王却利用靖王,这边找死了!
迎春镇定心神,双眸清亮的迎住上皇的冷眸:“天下无媒不成婚!“
这话及没承认自己跟靖王有私情,也没否决自己对靖王有情。
上皇哂笑,话语刻薄:“你一个弃妇,难道还想凤冠霞帔,八抬大轿?”
迎春脊背挺直:“我是弃妇,靖王亦是鳏夫?”
上皇冷笑:“我儿乃皇家血统,血统高贵,人品贵重!”
迎春小脸紧绷,话语不亢不卑:“臣妇当初也在祠堂里看见族谱,族谱记载,我贾府第一代国公爷,当初在太原跟随太-祖起兵,太-祖曾经跟我太-祖父歃-血为盟,约定,君臣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正是因此,太-祖父因为功勋卓著,被太-祖赐封荣国公,一个荣字,足以昭示太-祖皇帝对太-祖父的的肯定,也足可证明,我太-祖父名至实归!”
“迎春不幸,生为女子,不能建功立业,不能科举入仕,但是,迎春身子里却流着祖宗血脉,虽然遇人不淑,却自尊自爱,自立自强,即便粗茶淡饭,麻衣草鞋,亦不会自甘堕落。”
这话便是告诉上皇,我虽父亲不成才,家业凋零,然我祖宗有功社稷,身份尊贵。我自身亦是自尊自爱,人品高雅!
迎春浑身紧绷恰似箭在弦上。
太后娘娘却笑盈盈的看着迎春个人上皇唇枪舌剑,并不干涉。
上皇闻言眼睛瞪得溜溜圆,在脖子下面一比:“你不怕朕一怒之下……”
迎春紧张的脑袋一翁,却是挺着身躯,大声辩白:“臣妇虽然不问朝政,却也知道,上皇您二十四岁登基,您铁血一生,砂锅贪官污吏,诛灭国贼,打击入侵者。然,您确实圣明天子,从没杀过纳谏为本的御史言官。”
上皇哂笑:“你是御史言官?”
迎春道:“您脸当堂定顶撞您,指着您鼻子责骂的御史言官亦不会杀,最多贬谪,驱赶乡野,等气消了,还会再把他们找回来,又怎么会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质女流呢?”
上皇哼哼冷笑:“你是弱质女流?我看你虽然手无寸铁,却舌灿莲花,铁齿钢牙!”
迎春迅速福身:“多谢上皇赐封,臣妇愧不敢当!”
上皇讥笑:“朕什么时候赐封你了?”
太后笑道:“刚刚啊,本宫也听见了,上皇您赐封昌平舌灿莲花,铁齿钢牙!”
上皇瞪了太后一眼,劈脚走了:“怪不得你要收她做义女!”
迎春这时方才后怕,吓得浑身是汗,瘫在青竹身上,拍着自己胸脯子:“哎哟,哎哟,吓死人了,差点小命不保啊!”
太后娘娘却笑道:“我说了,上皇就是一个有些严肃的老头儿,脾气坏却坏,却不会随便杀人。”
迎春这时候想起太后娘娘在侧,不能这般放荡形骸,忙着起身行礼:“多谢太后娘娘在侧,昌平想着万不得已太后娘娘肯定会救命,这才敢说那些话,实在后怕得很。不过,昌平还是太冲动了,肯定得罪了上皇了。”
太后却笑道:“没事儿,上皇一言九鼎关了,是该有人跟他心平气和的说说话了,不然,他以为自己总是对的,别人永远都是错的。”
迎春这时又对着太后娘娘福身解释:“昌平真的没有野心,想要高攀靖王,昌平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当差,不辜负太后娘娘的您的抬举,然后挣很多很多的银子,那我家里的小混蛋养活大了,我就无所事事一身轻了。那时候,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冬天,我就去海疆,哪里正是夏日,可以买到很便宜的舶来品,还可以看到红头发蓝眼睛外国人。夏日,就去云南昆明,听说那里有许多精美的玉石,漫山遍野的鲜花。还有许多许多好处水果。您想一想,缠着外国人那种漂亮的裙子,戴着缀满鲜花的帽子,拉着个俊美的小儿子,嘴里吃这美味的水果,在街上逛来逛去,想一想就美啊!”
太后娘娘被逗笑了:“瞧瞧你哟,白日做梦啊,那个女人能够活成这样啊!”
迎春看了眼太后娘娘,踮着脚尖搂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想不想回江南去看看啊?”
太后娘娘叹息:“怎么不想啊,做梦都想啊,可是,朝廷连连战争,江淮去年欠收,国库空虚啊。”
迎春神神秘秘言道:“太后娘娘,您说的是皇帝出巡,那时要花费许多的钱财,这种叫做富游天下,还有一种叫做穷游,比如说,就我跟您,我保护着您,哦,再带上咱们家小混蛋,对外就说咱们去江南访亲会友,咱们或者搭坐官船,或者坐马车,优哉游哉,也不着急,慢慢游玩,走到哪里天黑了,就在那里投宿,日出而起,日落而息。一个人一千银子,咱们往返江南一趟,保管还有富余。其实,那种旌旗飘飘的巡察地方,根本看不到什么好景致,像咱们这种慢慢悠悠的边走半玩,也不设定期限,才是真正的游山逛水呢!”
太后娘娘闻言眉开眼笑:“想一想,这种玩法却是可行,这丫头,说的本宫都心动了。”
迎春言道:“不如您跟陛下商量商量?过两三月,咱们就动身?”
太后娘娘顿时笑了:“哪能这般简单,说起风就是雨啊。不过,你这个孝心啊,本宫记下了。”
回头却说乾元帝,挨挨蹭蹭,一份圣旨写了足足一刻钟,这才吩咐用印。吩咐太监捧着,往关押淑妃的侧殿而来。
淑妃此刻正在安抚惊慌的七皇子,忽见陛下前来,淑妃母子喜极而泣:“陛下,您可来了,不然,咱们母子可是活不成了!”
乾元帝一惊:“出了什么事?”
七皇子言道:“儿臣不过是去探视一下表兄,却被九皇叔误会了……”
乾元帝想着自己刚才跟老九分手,并未听他说什么,因问:“误会什么?”
淑妃言道:“靖王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以为小七要杀人灭口……”
乾元帝眼眸一凛,却是忍住了,冲着七皇子言道:“下去吧。”
淑妃心中大喜,把七皇子一推:“放心,有母妃呢!”
乾元帝见淑妃那样高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淑妃却将身子贴上来,仰着小脸,梨花带雨:“臣妾心里一直扑通扑通乱跳,总不安生,臣妾记得您说的,一切有您,这才勉强支撑下来,幸好,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