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震惊地抬头看他,他的眼睛此刻里坦荡地如一汪清水,即使知道今日惊鸿公主来帝都,苏晓不可能没听过关于他的传闻,他依然神色如常。
见到他,才相信抱素所说的慧空大师最有佛缘是怎么一回事。难怪他一站在面前,就生出令人想朝拜的感觉。
苏晓心里脑补着他一袭禅服,盘腿打坐于大厅,为死去百姓超度,为活人祈福的样子。敲着木鱼,嘴里吐出的梵文像一个个空灵的音符飘向亡魂。
一时间空气又安静下来,苏晓不知如何去与这样一个有故事的人开始谈话,似乎任何话语都会显得愚蠢唐突。
倒是他,略显疑惑,“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
苏晓认真想了一会儿,“你刚才说,我的命格怎么样?”
他愣了一会,释然笑道:“罢了!我就与你说说你的命格。苏晓姑娘不怕我是江湖术士胡乱说话?“
“如果你不收钱财,不故弄玄虚的话,我信!”
“好,简单点说,姑娘是为帝王而生。并且你的命格是从三年前的水灾后改变的。姑娘迷失了本性不是偶然,而是你的命运。”
苏晓心里像是有什么破壳而出,但又实在抓不住。
“什么叫为帝王而生?我为自己而生!”
慧空并不惊讶于她的问题,只笑着说:”你只有先为帝王而活,而后才能为自己而活。“
“什么意思?”
“我只能告诉你,禄山公子,是你要辅弼的对象!姑娘的心性纯良,卷入帝都风云之中会遇到诸多风险。切记诸事小心!”
苏晓的语气恳切,眼里泛着晶亮的光,“大师是不是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
“万事万物,天授人定。姑娘只需记着我的话,小心行事。心中所想,终有大白之日。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苏晓那颗快从胸腔里跳出来的心最终还是放了回去,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大师大费周章找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他笑笑,”不是我叫你来的,听闻淮安侯准备邀你小坐,我只不过拜托李公子在此稍事休息罢了。“
”什么?淮安侯真要见我,所为何事大师可知道?难道我之前猜想的没错?“
”苏晓姑娘是聪慧之人,不必多说,还请姑娘小心。“
苏晓觉得不可思议,明知道她此行......却还是毫不阻拦?
她呆愣地开口,不知心里是失望还是愤怒,”这就是大师口中的命运?“
慧空还是一如既往,嘴角含笑。屋外李居已经等得不耐烦,敲了几下门扉。
告别慧空后,苏晓一路无话,除了一开始的愤怒,一个人怎可见死不救?后来也就释然了,正因为他是参透佛意的人,才懂得不干涉红尘俗世才是保护别人最好的办法。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淮安侯为何掳她,又为何提到了禄山?最简单的想法是以她为人质逼禄山妥协,但苏晓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淮安侯也不是傻子,不可能认为以她就能要挟到他。
禄山和她,现在恐怕连好朋友都不算吧,只是为了还她在江州多次的救命之情。
一定是别的原因,一定是哪里错了。到底是为什么?李居催着她下马车,她还在思索,车夫还来不及摆出马扎,她就抬脚跨出去,一脚踩空后,她本能地惊呼一声。
李居在旁,非常本能地接住了她。苏晓下意识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紧攥在手心,她掌心微汗,不知所措的目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心里。
不等他反应,苏晓已经挣扎着想要下来,此刻到了真正的淮安侯府门前,有不少家丁在府门附近正看着。
李居松手将她放下,苏晓羞赧地说了声‘谢谢’,管家模样的人朝他们走来,向李居行礼后,将他们带进正门。李居稍微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压下心里的一样,也进了府。他往府外的家丁身上扫了一眼,那些家丁立刻噤若寒蝉。
苏晓还想着待会怎么与那淮安侯一番纠缠,没想到一进府,那管家模样的人立即招了几个壮实的大汉将她捆了送进了废弃的柴房。
狠狠地丢她进柴房后,那管家终于不复之前的和颜悦色,胡乱指了两个人,冷笑道:”你们两个在这盯着点,别让她饿死了就行。”
”是!“然后其中一个人拿出大锁将房门锁了起来。关门的力道有些重,扬起的灰尘呛得苏晓嗓子痒。
她略微环视了一下这间房,虽然破旧,但墙面完好,看起来坚固得很。她挑了有秸秆的地方坐下,开始思索一路以来困扰她的问题。
如果从开始就错了,那么,会不会,他想威胁的对象,并不是禄山!苏晓思及此,突然觉得精神一振,心里也有莫名的喜悦。
其实她不是没有幻想过,若淮安反军逼入帝都,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时,他的决定有有一刻的动摇。但是说真的,她不敢赌,不敢面对他的无情,也不愿意不明不白地死去。
那么,她身上还有什么价值?苏晓拿起一根秸秆,慢慢撕扯着秸秆的枯叶,当秸秆被折断时,她忽然灵机一动,对了。她的身份,是江州苏家堡嫡女,是江南最大铁器制造商苏源唯一的嫡女!
苏家堡能够拿出的,是除皇家产业外,最大的铁器供应。莫非,他们想以此要挟苏家堡为他们违法私造冷兵器?苏晓的心再一次揪起来,制造兵器,终究还是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