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宫湦的神情显得极为严肃,褒姒的情绪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坐在屋子中长长久久的沉默,姬宫湦的手紧紧的捏着桌沿在看着窗外的雪景,皑皑白雪覆盖的郑国预示着来年将是一个丰收的年份,然而也是个命途多舛、多灾多难的日子,良久之后,姬宫湦转向褒姒说道,“派褒洪德前往晋北作战!”
褒姒微微的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挽住了姬宫湦的胳膊,“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
姬宫湦拍了拍褒姒的手,长长的舒了口气,抿着唇很艰难的笑了笑,这表情可实在是不太好看,这世上绝没有什么比至亲至近的人的背叛要来的更加痛心的,姬宫湦一直在郑启之与郑伯友之间周旋,虽然也几次萌生了杀郑启之的心,可到底是下不去手的,现如今他若不死,死的就怕是在王位上的自己了,他们本是兄弟亲人却生生将这份情谊过成了这般?
“陪寡人下下棋?”姬宫湦看着褒姒说道。
褒姒点了点头,坐在了姬宫湦的对面,她执白子、他执黑子,气氛安静的几乎要令人窒息了,谁也不说话,都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这幅棋局之上,褒姒盯着错综复杂的局面,企图看得懂姬宫湦列阵布局的思路,可是茫茫然中一片混沌,只得随意的先下几个棋子试探一番。
过了午时,念儿就央着秀秀带自己来找母后,秀秀得知昨夜大王回来,怕是这会儿和娘娘有说不完的话,推了几次都拗不过念儿的执着,不得不拉着他朝着厢房走去,厢房中这股子怪异的气氛叫秀秀和念儿都乖乖的闭上了嘴,谁也不肯再往前挪一步了,念儿拉了拉秀秀的衣角仰头看着她,“咱们还是走吧?”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几乎没有震动声带。
秀秀点了点头,拉着念儿退出了几步,确保里面的人听不到他们说话了,秀秀才开口说道,“不然我带你去找掘突哥哥玩?”
“嗯!”念儿想了想点了点头,满院子的却也找不到掘突,早晨文朔与大王会晤之后便与掘突出去喝酒了,至今还未归,念儿百无聊赖的撅着嘴看着秀秀,秀秀只得蹲下来耸耸肩,“都不在啊!”
“唉……”念儿摇头晃脑的叹了口气,蹲在地上攒了一个雪球站起身一个雪球朝着秀秀砸了过去,秀秀躲闪不及,“啊……”的叫出了声跳开了数米,也攒起一个雪球,却又不敢丢出去砸念儿,只得咬着牙将雪球丢远了,不想远处恰逢廿七经过廿七被砸了一个正着,整个人有些发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启之就在不远处盯着廿七,见秀秀砸了廿七,忍不住的捏了一个雪球朝着秀秀扔了过去,郑启之的手可不比别人,微微有些重,砸在身上是有痛感的,秀秀又叫了一声,念儿见秀秀被砸,立刻不满了起来,又弯下腰攒起雪球朝着郑启之扔了过去,这几人霎时间陷入了一团混战。
不多时,掘突就喝了酒回来,院子中央四个人正在忙着丢雪球,没人敢砸念儿便将雪球都朝着秀秀扔去,秀秀闭着眼睛不停的闪躲,念儿同秀秀这个组合为何太过弱势,不敌郑启之和廿七在那边扔雪球的速度,掘突想都没想从地上攒起一个雪球就朝着郑启之砸了过去。
郑启之被砸之后先是一愣,看见竟然是自己的侄子心中满是不满,微微皱眉便攒了个紧实的雪球朝着掘突扔过去,这四人混战很快的变成了五人,院子里越来越热闹,女人的尖叫声、男人发狠的威胁声、雪球落地的簌簌声……此起彼伏,惊扰了整个宅子里的人。下人通知了郑伯友此事,他放下书卷快步的朝着院子中央走去,看见没大没小的几人厉声的呵斥了一声,“都给我住手!”
几个人的动作都像是定格了那般,手举在空中,雪球还未投出去,呆愣愣的转向郑伯友看着他,廿七的手一抖,手里的雪球掉落在地散成了碎末,她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低下了头,十分的心虚。郑伯友走到了郑启之和廿七的面前,“你们两个大人和这一般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有没有分寸!”
“王子喜欢玩,我们就陪他玩一玩有什么不对?”郑启之看着自己的哥哥说道。
“王子年纪小不懂事,你们就陪着他在这里一起疯?”郑伯友的训斥道,口吻只凌厉叫人不由的生畏,他又转向掘突,“你就是这么照看王子的?”
“是叔叔拿雪球丢秀秀的,他们两个长辈欺负一个姑娘家,好不好意思?”掘突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看自己的父亲,念儿跑过去拉了拉郑伯友的衣袖,“念儿只是无事可做,和秀秀姐姐闹着玩的,郑伯不要生气!”他委屈的模样叫人一看就化了,心中满是怅然。
那边正在下棋的褒姒与姬宫湦听到了院子中的声响,褒姒抬头看了一眼姬宫湦,“要出去看看吗?”
“去看看吧!”姬宫湦点了点头,二人便从屋子里出来,就撞见正在训斥掘突和郑启之的郑伯友,面色极为难看,褒姒出面打了个圆场,“孩子们爱玩,就虽他们去吧!”褒姒对着念儿招了招手,念儿便拉着秀秀朝着褒姒跑了过去,然后伸开两只手叫褒姒抱。
褒姒尚未蹲下,姬宫湦已经将念儿抱了起来,朝着郑伯友走了过去,“小男孩爱玩总是好的!”
“在下只怕是掘突与启之手里没个轻重伤到了王子。”郑伯友应道。
“多受些伤也没什么不好,”姬宫湦想起了什么又和郑伯友继续说,“对了,寡人叫文朔带掘突出征晋北,郑伯有什么看法?”
“什么?”郑伯友猛地抬起头,想起今晨与褒姒的那番对话,褒姒说他不敢做的她来做,所指的就是立世子这件事情吗?“掘突年纪尚小……”
“不小了,都到了该娶妻生子的时候了!”姬宫湦拍了拍郑伯友的肩膀,“有文朔在,你就放心吧!”
郑伯友看了一眼掘突,掘突立刻上前一步说道,“掘突如今已经到了弱冠之年,若不能为国家效力,父亲养儿何用?”
郑伯友摇摇头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一切听凭大王吩咐!”
“叫掘突岁文朔去晋北作战?”郑启之上前一步看着姬宫湦问道,感到了一丝的不可思议,“微臣愿带领郑*队支援晋北之乱。”
“文朔和褒洪德如今已经合作默契了,启之就……暂且在郑国待命吧?”姬宫湦看了一眼郑启之说道,走到他的面前,“更何况眼下盯住楚国的动静也需要人,此事就由郑将军来做吧!”
“这……”郑启之看着姬宫湦,话在口中吐不出来,良久才问了一声,“那褒洪德从未又上阵杀敌的经验,若是他败了呢?”
“那不是还有你收场吗?”姬宫湦笑着说道,“如今前往晋北面对的可是一直虎狼之师,若是硬碰硬未必讨巧,可是既然是在我中原之地上作战,长此以往的话……总归是讨不到便宜的,便是褒洪德和文朔大军不能抵御北狄之师,长此以往也会损耗大部分他们的兵力,届时再有你出面收拾残局,不是两全其美之计?”
姬宫湦说的道理叫人无法反驳,一次又一次的给郑启之开了空头支票,而郑启之也只能生生的将这口气咽下去,看了一眼褒姒,心中对这个女人自然是充满了不悦的情绪,若非有她,只怕是姬宫湦还不至于如此忌惮自己,如今她站在了郑伯友的一面,这天平的倾斜自不必说。
姬宫湦抱了念儿回屋,将他放在了自己的棋盘之前,“教你下棋?”
“谢父王,”念儿仰头看着姬宫湦应声道,然后就全神贯注的盯在了棋局之上,这一家三口倒是幅和睦的画卷,令人好生向往。
第二日早些时候,姬宫湦便差人将文朔叫了来,向他讲述了如今晋北之战的排兵布阵,然后差他送一封书信到秦地,将褒洪德召回,请他带领秦兵前往镐京城会师。此事总算是尘埃落定,文朔领了命便出去了。
姬宫湦又差人叫来了齐伯,给了他一封书信,书信中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姬宫湦承诺给齐伯要调查的齐姬之死的真相,此事虽然初步怀疑为北狄所为,可是从晋国的朝中也同样传出了消息,向姬宫湦阐述吕章的离开逃亡秦国之事和晋伯差人去刺杀齐姬的过程,内容之具体甚至罗列到了用何人、用多少银钱收买的谁的死士。
齐伯看着这封信,心中可是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一方面是对晋伯此举的愤怒,只为了破坏齐郑两国的关系,竟然不惜痛下杀手对付一个弱质女流之辈;而另一方面,也恐惧于姬宫湦遍布在四方的耳目和势力,可见当年他自以为自己在朝中谋划的背叛一事滴水不漏,只怕也早就传到了姬宫湦的耳朵之中。
齐伯打了一个哆嗦,日后行为处事只怕是要慎之又慎了,他终于认清了眼前这个看似昏庸无能暴力的君主才是这大周朝真正最不好对付的人,他跪在了地上,“请大王为齐夫人报此仇!”
“这仇寡人一定会报!”姬宫湦的眸子如隼鹰般俯瞰着地面,面上泛着一丝冷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