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雷鸣已歇,大雨如注,好似灭世一般敲打着窗棂,脆弱的纸窗无助得鼓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击成碎片。
而在一间宽大的屋子里,却静得可怕,仿佛存在在世外,完全不受大雨的影响。
没错,这是一间地下室,墙壁的两排悬挂着数个水晶火灯,将整个地下室照亮。
突然间,有人一拍桌子,大笑道:“哈哈哈!真没看出来,这小丫头不仅性子火辣,出的计策也这么彪悍,真是太符合我的口味了,哈哈哈!”
众人皆惊愕的望向那人,周家家主周蕃也道:“没错,不管公孙家是不是将我们各大家族圈养为奴,此时,他们公孙家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倘若我们坐以待毙,真的会被其吞并,所以,我们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公孙家以重创,再夺回大权,如此,才有一线生机!”
周廷若望着亲生父亲和大哥,轻声问道:“这么说,父亲已经决定了么?”说实在的,纵然她听了姜沉禾之言,可是,真让按照她那三策,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不敢下手。
周璞大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决定的?”他大笑着望向周廷若,“要我说,三妹,姜沉禾说的一点儿没错,你就是太中庸了,照你那些计策,我们周家何时能够夺得大位?要是我,早就跟他们姜家干起来了,何至于受气这么多年?”一直以来,周家都没有出手,作壁上观,要不是陈家逐渐衰落,他们恐怕还要等下去。
周璞是个彪悍的性格,忍了这么多年,早就忍不下去了,所以,一听姜沉禾的三策,他只觉得热血沸腾,兴奋不已!
周廷若却是摇头道:“她这三策皆十分凶险,每一策失算我们都有灭族的危险,大哥,这可不是儿戏啊!”
周璞却是冷哼一声,“所谓富贵险中求,哪里总有那么些个不想冒险,就想得到好处的事情,三妹,依照我看,就用姜沉禾这三策,妥妥儿的!”
陈家家主陈宏也道:“我们陈家也决定了,就用这三策,与其等死,还不如冒险一搏!”他本身就是个火爆脾气,自然不想忍耐。
陈妙荣见父亲如此,无奈得叹了口气。
周璞却哈哈大笑起来,道:“如此,待到陛下一死,我同岳南兄便立即向京卫队发难,如今那玉颜不在京都,余下人不过是土鸡瓦狗,哈哈哈……待到我们掌握了整个大局,嘿嘿……姜家,啧啧啧……”这样说着,他的脑中突然浮现姜沉禾的身影,记得初见那个小丫头,对方一身红艳的骑马装,纤腰被紧紧束着,那身段……
一想,他浑身就流窜出一股邪火,口水险些流出来,“嘿嘿……看在姜沉禾出了这么好的计策的份儿上,本统领便勉为其难得收她为妾,想来,那个时候,她恐怕也是求之不得……”
他这样说着,两眼都冒出两团火,兴奋的肌肉抖动,仿佛自己往后有享不尽的艳福。
满屋子人都惊愕的看着他。
周泰、陈兴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心中不住的呐喊:大哥,你口味儿真重!
连姜沉禾都敢想!
尤其是陈兴,想到姜沉禾临走前,在他身上来回扫描的那眼神,他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嘿嘿,陈四少,别忘了赌约哦!”当时,少女的纤纤细手轻轻的拍在他的肩膀上,明明很轻,很柔,可是,他却不争气的差点儿没站稳。
这么个狠辣的女子,就是再美,他也不敢要啊!
还是姜思静那温柔淡静的模样符合他的口味儿。
“咳咳……”周廷若轻咳一声,无语的看着她的大哥,事还没成,竟想那有的没的,还想要姜沉禾……就这脑袋瓜子,跟人家姜沉禾对上,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不过,在姜沉禾没有拿出麻仙散之前,我们只能按照原计划,暂时联合在一起夺朝中要位,而京都商铺的掌柜,自然也先不能杀,不然会打草惊蛇。”周廷若打断处在惊愕中的众人。
周蕃很快回过神来,狠狠的瞪了一眼周璞,示意对方别得意太早,周璞被父亲的眼神一瞪,嘿嘿的笑了起来。
他自然也知晓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但是……他实在是恋慕姜沉禾已久,一想到事情,就有些控制不住罢了!
再者说了,那样的美人儿,谁能控制住呢?竟然还有脸说他?他不禁扫了一眼屋内,想要抓出那口是心非之徒,只是……
咦?
周璞呆了呆……
靠了,什么时候他那些个贪恋美色的弟弟们成了正人君子了?
而这时候的周蕃,已然担忧的道:“既然姜沉禾能够从仙师那儿拿到麻仙散,她同仙师的关系……倘若不一般,那么,即便是咱们杀了陛下,恐怕也无法求来国师相助啊!”
周廷若也道:“是啊,我也担心她还有后招,只是,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又不得不依照她的计策,毕竟,杀陛下是必行之举。”
陈家家主却道:“我看未必,仙师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见一面就被姜沉禾拉拢去了,而至于那麻仙散想必也是仙师心情好,所以赠送了她一颗。”
众人齐齐点头。
陈妙荣却道:“姜沉禾此人聪慧异常,却隐藏多年,可见她城府极深,绝不容小觑,为保万无一失,我们还是仔细思量思量,别着了她的道。”
周廷若也点头,很快,众人又开始商量起对策来,一个时辰后,终于叫他们制定了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才一个个从密道离开,返回各自家族。同时,又很快将消息传递到宫中。
姜沉禾在回到月禾苑后,便立即乘坐传送阵往城西竹屋,毕竟,她根本没有麻仙散那种东西,只能去和矶阳问问。
只是,待到矶阳的竹屋门前,她抬起的手臂却停在半空。
自从昨夜,她就一直避着矶阳,哪怕是心中有诸多不解之处,她也强压着,没有前来请教。
她不想见他。
或者说,她害怕见到他。
她怕一见他,她好不容易铸建起的心里防线就会土崩瓦解。
没错,哪怕是她千万次告知自己,应该释然,应该放下,可是……却如何也做不到,那种刺痛感总是时不时的徘徊在她的心间,提醒着她,曾经为一个人狠狠心动过的事实。
雨点噼里啪啦得敲打在伞纸上,突然一阵风刮过,纸伞倾斜,姜沉禾才恍惚回过神来。
目光再次望向竹屋紧紧掩着的门,深吸一口气。
她必须去求矶阳,除此之外,没有他路。
深吸一口气,姜沉禾才觉得放松了一些,抬起手臂,轻扣在门扉上,“咚咚咚——”
姜沉禾没有说话,只是等在外面。
只是,半刻中过去,却没有回音。
她不禁皱起眉梢,这在以往,是从未发生过的,每次都是她一到竹屋前,他就会发觉的!
她敲门,他怎么可能听不到?
以往她还不理解矶阳的耳力为何那么灵敏,自从她突破了练气期,她才真正明白,原来,一个人的耳朵真的可以听到千里之外的声音,更何况这几丈之外?
再次抬起手臂,轻扣了几声,可惜,还是没有回应。
她不禁唤了一声,“先生。”
几息过去,还是没有回应。
“难道没有在屋内?”姜沉禾眉梢一皱,便用力推了一下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视线之内,空无一人。
再转向别处,姜沉禾不由得怔住。
只见在窗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叠叠青黄的纸张,上面的字迹很是规整。
不……应当说,是写字的主人刻意写的这么规整,他甚至极力收拢着笔锋,极尽的克制着。
这字迹……
跟矶阳送她那些书一模一样啊!
难道……这是他亲自写的?
这……
当时她还奇怪,这写书的主人好生奇怪,本应当写的一手洒脱不羁的好字,偏偏克制什么,真是,可惜可惜,不过,倘若他不克制,只恐怕那字迹潦草不堪,纵然很是狂放,看起来却十分费力。
突然间“刷拉——”一声,窗外的风灌了进来,将桌上的纸张吹散,偶尔斜飞的雨点也将纸张打湿,晕染了上面的墨迹。
姜沉禾这时候才发现,纸张早就落了满地,卷得到处都是,她连忙疾走几步,关了窗子,又小心的捡起地上的纸张。
只可惜……
太迟了,那些纸张早就被打入屋中的雨水浸透了。
她不禁可惜的摇了摇头,但还是小心的收了起来,将他们散开,晾在案几上。
“看来,他离开了一阵子了。”姜沉禾估摸着下雨的时辰,仿佛在计算着矶阳大概离开多久。
她重新撑起伞,望着门外的的大雨。
“这样的天气能够去哪里?”不过,她还是决心到处找一找,毕竟,他们要马上行动,麻仙散至关重要。
姜沉禾先是围着热泉绕了一大圈,然后冒雨爬上了半山腰,又去了他们曾经去过的小河畔,却根本没有矶阳的影子。
最后又不死心的将附近能够避雨的地方找遍了,可惜……还是没有找到。
“难道是不辞而别?”突然间,姜沉禾脱口而出。
而在联想到对方曾经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她瞬间一惊。
一股难掩的刺痛很快蔓延整颗心脏。
“啪嗒——”手中的油纸伞落在地上,又被来的风刮飞。
她却站在原地,不停地环视四周,空无人烟的天地里,果然只剩下了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