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司爵的目光一时变得极为深远。
程瑾萱笑了几声后发现卫司爵的目光一直在看她，说是在看她，又好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卫司爵露出这样的表情。
“卫司爵？”
敛起笑，程瑾萱本来想问他怎么了。又觉得这样的问话，似乎太过关心了。
卫司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走神。收回心神，正想开口，登机广播又一次响起了。机舱已经准备关闭了。
“秦先生，这边请。”
空乘的声音响起，让卫司爵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程瑾萱也坐正了身体，却在看到登机人的瞬间，眼中流露出几分惊诧的情绪。
秦风？怎么是他？
他去法国做什么？
“哟？这么巧？”秦风几乎是一进机舱就看到卫司爵两人了：“卫总也在啊？”
目光又转而看向程瑾萱：“萱萱也在？这年还没过完，两位是要去旅行？”
卫司爵见到秦风时恢复了一惯的面无表情，却又因为秦风那一句萱萱，让他冷峻的脸上阴沉了几分。
“秦总好像管太多了。”
“不是吗？”秦风一脸若有所悟的模样：“难道不是去旅行？”
他似乎是有些尴尬的开口：“卫总，这好像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年也还没有过完。你自己要忙工作就算了，怎么还把萱萱也给拉上了？”
程瑾萱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并没有听错。秦风真的是在叫她萱萱。她的脸色一时也变得有些怪异了几分，她跟秦风的关系，好像没有这么亲密吧？
“看来明德集团最近太闲了。让秦总有空来管别人的闲事了。”
卫司爵声音很冷，让人感觉机舱里的温度，降了好几度。他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扫过了秦风的脸，向沉的语调透着毫不掩饰的意图。
“如果秦总觉得你太闲了，我想我不介意找点事给你做。”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秦风眼睛一眯，略狭长的眸子流转过几分犀利，还有不甘。最后却是笑了笑：“卫总太客气了，明德的事情很多，暂时就不劳卫总费心了。”
没有再多的话，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气氛紧张得连一边的空姐都感觉到了。
“秦先生——”
“没事。”秦风笑了笑，转过身朝自己的位置去了。
程瑾萱看着秦风，心里想的却是秦风去法国干嘛？据她所知，秦风家的产业，大多数是跟医院，医疗有关。秦家所主导的明德集团有多家私人医院，还有自己的医疗器械公司，外加药厂。
秦家，已经把生意做到国外去了吗？
程瑾萱陷入了沉思。她对秦风有防备，因为上次他提出来的交换条件。是想要一幅放在程家的，齐白石的画。
先不说当时那个画其实并不在程家，就算是在。程瑾萱也不可能给秦风的。但是他会开口要画，那就表示他也知道画里有东西？
程瑾萱有些头痛，她不愿意去相信。但是她的父母，似乎太不小心了一些。这么隐秘的放东西的地方，竟然被人知道了。
手突然被人握住，程瑾萱收回思绪，发现卫司爵正盯着她看。
“在想什么？”
他似乎面有不快，她好像又在自己面前走神？卫司爵面带不满，大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里。
“没什么。”程瑾萱只是在头痛罢了。不过有些事情，就算是卫司爵，她也不想说：“我在想过几天巴黎时装周的事。”
她又在说谎。卫司爵肯定，却没有戳破。只是盯着她的脸看。程瑾萱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想将手抽回来。
空乘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飞机要起飞了。卫司爵松开了程瑾萱的手。
“要飞很久，你睡一会吧。”
程瑾萱没有反对，她昨天确实是没有睡好。飞机起飞之后，她将身体放松，真的就这样睡着了。
再醒来时，程瑾萱看到窗外的白云从自己身边掠过。还没到吗？她想起来活动一下四肢。转个身却看到了卫司爵的侧脸。
他好像睡着了，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程瑾萱愣了一下，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卫司爵睡着的样子。
哪怕他们同床共枕那么多次了。可是每次都是她睡着的时候，他就已经醒来了。等她醒了，他早就起来了。
跟他醒时的模样完全不一样，睡着的卫司爵比平时少了几分冷意，多了几分宁静。长长的睫毛让他的睡颜看起来少了平时的犀利。
程瑾萱的唇轻轻抿成一条直线，屏息静气，这么近距离的，在卫司爵这般毫无防备的时候这样看着她，也是第一次。
他有一双深邃而冰冷的眼。那双眼在平时看起来只觉得冷峻幽远。
可是只有她知道，情绪起伏时，她可以在他的眼中看到那一丝幽蓝色。鼻梁高蜓，睡着的时候唇都是微微抿着，这个家伙，连睡着都是这样严肃吗？
还有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他这是在做梦？
程瑾萱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感觉。看着他的眉心，她竟然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抬手将他的眉头抚平。指尖微动，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的时候，垂有些不自在。
她对卫司爵的关注，好像太多了。这并不好。至少，她不喜欢这样。
解开安全带，她打算起来活动一下。极小心的将自己的身体移出座位，尽量不去心动卫司爵。
去了趟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看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从洗手间出来来正要回座位，却看到走道上秦风正倚墙而立。似乎是在等她？
程瑾萱不确定，越过了秦风往自己的座位上去，手腕却被秦风拉住。
她停下，跟秦风四目相对。
“有事？”
“你已经决定跟他在一起了？”
秦风的话让程瑾萱皱眉，她试图将手抽回来，却是失败了。有些恼怒，有些不快。
“秦总，这好像与你无关吧？”
“怎么会与我无关？”秦风吁了口气，狭长的眸子中带着几分不甘：“萱萱，你好像忘记了，你是我的未婚妻。”
程瑾萱愣了一下，突然就笑了：“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当年程伯伯是要把你嫁给我的。”秦风的声音低沉，没有刻意压低，但是可以听出他话里的恼恨与不甘心：“你忘记了？我们两家可是交换过信物的。”
早在姜浩泽之前，程易风属意的女婿人选就是秦风。两家父母确实是说过，让他们长大以后在一起的话。
程瑾萱那时已经不小了，自然也多少记得，不过那又如何？
“是啊，交换过信物。然后呢？你们秦家在程家出事的时候，对我们的求援视而不见。现在你来说这些，不觉得晚了点？”
“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你选择了姜浩泽。”秦风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萱萱，你既然选择了姜家，又怎么能指望秦家的帮忙？”
程瑾萱笑了，上扬的唇角，透着几分微冷，几分嘲讽：“是啊，我选择姜家。但是你们呢？秦风，你不要忘记了，我爸爸可是帮过你爸爸的。可是我们家出事了，你们做了些什么？”
“那姜浩泽呢？他那个时候已经是你未婚夫了，他们家不一样也是袖手旁观？”秦风握紧了她的手，声音有些郁闷：“秦家当时也是有自己的问题跟困难，并不是我们不想帮你们，而是我——”
“而是你们觉得，我既然已经选择了姜浩泽，那么如果你们帮我们度过了难关，你们也得不到好处。所以就不帮我们了。”
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对秦家当时的做法，程瑾萱能理解，也无话可说。
但是她理解是一回事，原谅是另一回事。父亲平时对这些人是有多照顾。这些人事后翻脸的嘴脸就让她有多憎怒。
“不是那样子的。我们当时——”
秦风想解释的，可是程瑾萱已经不想听了。
“你不必说了，秦风，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会怪你们，但是，你也不需要一脸我欠了你的样子。我现在想做什么，跟谁在一起，都跟你无关。”
“萱萱，你真的要这样吗？”秦风似乎是被气到了。脸色都有些泛青了：“以前是姜浩泽，现在是卫司爵。为什么？你每次做选择的时候，都不是我呢？”
程瑾萱蹙眉，手腕有些疼，她的脸色也开始变了。正要开口。
“因为你不配。”
回答秦风的，却并不是程瑾萱。而是卫司爵。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站在两人身后一米左右的位置。因为程瑾萱个子比秦风矮，倒是没看到他过来。
秦风没有松开手，程瑾萱想将手抽出来。下一秒，她的手却落入了卫司爵的手中。
他拉着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她已经从秦风面前变成了站在他面前了。
秦风的脸色十分阴郁，扫向卫司爵透着几分恼怒。
卫司爵像是没看到一样，执起了程瑾萱的手，看到她手腕上红了的那一圈时，眉心一拧。
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她伤得很重一般。程瑾萱有些不自在。她想将手抽回来，卫司爵没有反对，将她的肩膀顺势一搂。让她站在自己身边，转身面对秦风。
“秦总，看来你是真的太闲了。”
秦风胸口闷得有些难受。对上卫司爵眼中的阴郁时，他嗤笑一声。
“我跟萱萱有过很多过往，不过是找她叙叙旧罢了。更何况这是在飞机上，就现在而言，我确实是很闲。”
卫司爵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光犀利，透着几分阴冷：“我不认为你跟瑾萱那些贫乏的过往有什么好叙的。而有些话，我只说一次。秦总。下次请你离我的女朋友远一点。”
没有过多的威胁，但是卫司爵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他的眼神，他说的话，在飞机上这并不宽阔的走廊，在这三万英尺之上的高空，依然可以让人感觉到压迫感十足。
程瑾萱看着卫司爵，这是她又一次听到他嘴里叫她的名字。瑾萱。简单的两个字，从他嘴里叫出来却是那样自然，好像他本身就是这样叫她一般。
卫司爵搂着她的肩膀往回走，却在两步之后脚步一顿。转过头，目光森冷的瞪着秦风：“对了，下次请你叫她程小姐或者是全名。萱萱这个名字，我不想再听到你叫。”
在要秦风离她远一点之后，连名字都不让秦风叫了。
秦风站在那里，看着卫司爵搂着程瑾萱离开的背影，有些恼恨的捶了边上的墙壁一下。
也只是一下，在感觉到有人向这边靠近时，秦风敛去了脸上的怒色。揉了揉眉心，自己似乎总是会晚一步。
不过没有关系，他并不在意卫司爵。他根本不信卫司爵对程瑾萱是真心的，他总还有机会的。
……
程瑾萱被卫司爵拉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的手一直拉着她的手。他没有说话，她也就不开口。
她有点清楚这个男人有多强的占有欲。好像自己每次跟其它男人稍微靠近一些，他都会不高兴。
不过这次可真不关她的事，谁知道秦风会在那等着她？他要是生气的话，她也没办法。
不喜欢眼前这样有些尴尬的气氛，正打算叫空乘送杯水过来。卫司爵开口了。
“下次见到他，离他远一点。”
呃？程瑾萱转过脸去看他，卫司爵神情严肃：“下次见到他，离他远一点。”
似乎是很不喜欢提到秦风。又或者是他不喜欢提到任何一个接近程瑾萱的男人，卫司爵加了一句：“他不是好人。”
“哦。”
除了哦字，程瑾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在她看来，不管是秦风，还是姜浩泽，又或者是楚湛杰。这些人，早在当初背弃程家，不肯帮程家一把时，这些人都是她想要远离的对象。
并不需要卫司爵去提醒。她也不会想跟那些人有什么交集。
更何况她对秦风并无男女之情，相信秦风也是。他今天会有这样的举动，估计也是不甘心吧。
而她比较想要做的，是找出到底是谁害得父母出车祸。
“你想要做到的事，我都会帮你。”
程瑾萱感觉到手被他捏了一下，她抬眸看他，意外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片坦然。
“相信我，我会帮你。”
卫司爵的声音低沉，却认真，这个话，更像是承诺，掷地有声。程瑾萱看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她没有说相信他，但是她流露出来的信任让卫司爵的心情好了不少。盯着她的小脸，他突然就靠近了过去。
在程瑾萱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吻上了她的唇。
秦风要回自己座位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样的情景。他那好不容易变得平静的脸，再次阴沉了下来。
而程瑾萱也看到了秦风的出现，有心想推开卫司爵，手却在抬起之后又放下。
算了，秦风会怎么看，怎么想，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不想再惹卫司爵不高兴了。
内心不自觉的就往着卫司爵的方向稍稍靠近了一点点。她想，或许她可以试着相信一次，哪怕一次。
早就听到脚步声的卫司爵，自然知道秦风回来了，没有松开程瑾萱，反而吻得更深。
这是一种宣告。这个女人，是他所有，也只能是他的。任何男人，都不要想着觊觎分毫。
…………
飞机平稳的降落在戴高乐机场。程瑾萱跟卫司爵下飞机的时候，秦风已经先一步走了。
她没有看到秦风的人，也不去在意。对秦风，她确实是有些失望的。抛开曾经两家想要联姻的事不提。她跟他，也确实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也是因为那时的情谊深厚，所以她才会在后面觉得那样难以接受。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勇气去面对，所有的人落井下石的。
出了机场，已经有人在外面等着了。一向跟着卫司爵的四个保镖已经先一步下了飞机，他们刚才坐在后面的商务舱里。
这会司机跟车子都安排好了。程瑾萱跟着卫司爵一起上了加长的劳斯莱斯。前面的司机是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上了车之后也没有多余的话，安静的开着车。
一名看起来年轻一些的外国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很帅气的欧美长相。跟卫司爵打过招呼后，和他们一起上了车。先是表示了对他们的欢迎。
面对卫司爵说起了正事。拿出手边的资料递给卫司爵。
程瑾萱看得出来，他眼中对自己其实有些好奇，却没有多看程瑾萱。只是很专心的跟卫司爵讨论公事。
程瑾萱听着卫司爵跟那个叫查尔斯的人用法语交流。她的法语不错。听得懂查尔斯是在跟卫司爵说着法国分公司的事。
听着两个人的讨论，程瑾萱有些疑惑。那些事情，真的适合让她听吗？
卫司爵到底是不知道自己懂法语，所以在她面前这样丝毫不避嫌的讨论公司这么机密的事。
还是说他知道她懂法语，却还是相信她，在她面前说这些？
她不知道是哪一种，看卫司爵的表现，似乎是第一种。她也就让自己看着窗外，让自己像是听不懂一样。
只是在听到几个关键词时，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
因为刚才查尔斯说的是：“你上次让我查的关于程家的事，我已经查过了。”
程家的事？卫司爵让人查程家什么事？程瑾萱很诧异，程家在法国并没有产业啊。还是说有她却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她想转过头去，却是控制住了。因为她现在转过去，就只能表示，她听得懂法语。
放在身侧的手，已经紧握成拳，她是真的想知道，卫司爵到底在查程家什么事？
“查尔斯。”卫司爵突然出声叫住了查尔斯：“我累了，有什么事，回酒店再说吧。”
程瑾萱的手还紧握着。却因为卫司爵的话，冷不防就拽得更紧了。
她克制不住的转过头去，却对上了卫司爵一脸关心的目光。
“累了吗？呆会到了酒店先休息。反正时装周才开始。”
“……”
他脸上的表情毫无破绽，程瑾萱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心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心里像是有一个小爪子在挠一样，让她觉得难受得很。那出口的话已经到了喉咙口，却是生生被压下了。轻轻地摇了摇头：“还好。”
在飞机上睡了很久，她并不累。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卫司爵让查尔斯调查的，到底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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