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家别墅二楼的书房很大,有将近一百个平方的样子。ebook.jiangcao.com
靠近窗口的位置,摆放着一套美式办公桌椅,配着一排长长的书架,而在其余的空间里,却摆放着一张宽近一米长达五六米的书案。书案铺着毛毡,毛毡则铺了白色的宣纸,陈北雁的岳父靳洲此时此刻站在书案前,端着一管墨,凝神聚气。
陈北雁悄无声息的进到书房里,看着书案前的靳洲,心颇多感慨。
和岳母宫雪儿年轻的不像话的外貌相,靳洲的外貌或许更像是一个标准的年男子,但靳洲气度雍容,一双眸子深邃宽广,给人的感觉又很幽深,似乎是一本厚厚的书,轻易不能被人看懂。
记忆之的靳洲终归是记忆的,此时真正的面对这个等同于素未谋面的岳父,陈北雁心更多的还是尊敬。
要知道,当初正是靳洲的力主,他才和靳娜最终得以结合。
“北雁到了?稍坐。”
靳洲头也不抬,精气神还是集在自己手的毛笔,嘴里说着这话,忽然落笔。
浓黑的墨色在白色的宣纸游走,靳洲笔走龙蛇,顷刻间写的却是一副苍劲有力的行书。
“既来之,则安之。”
淡淡六个字,落在纸,看不出丝毫锋芒,反倒是有一种浅浅的宁静之意,流淌着某种高远的气息。
岳父写字,算是应景,也该说些什么,陈北雁的目光落在这六个字,想要从记忆里看过的古书找些合适的词汇来说说。
这不是看岳父下象棋或者打麻将,随随便便一声“好棋”或者“好牌”能打发过去,华夏抒发一道,全球著名,其的学问足够人学习一辈子,有些话说的不到,还不如不说。
但这并不能难住陈北雁,第一世界里的少年时期,他跟着七个老头住在山谷里,最不缺的是古书,看到了太多太多古往今来很多书法的评词,想要找一些出来让靳洲高兴高兴,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然则他的目光真正落在靳洲的这幅字,心神莫名其妙的一跳。
这看去似乎并无出之处的六个字里,隐约附着着某种无形的力量,给他的心神造成了某种无形的冲击。
陈北雁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种力量似乎是想要沁入自己的心神之间,尽管这种沁入大概不曾携带任何的敌意,但依旧是遭到了自我心神的强烈反弹。
犹如一个特立独行的孩子,哪怕是来自长辈的善意抚摸,也不能接受一般。
没来由的一阵风在书房之飘走,陈北雁感觉到脊背的隐隐发冷。
再看书案之,靳洲却是已经将刚才那六个字撤走,重新换了一张白色的空白宣纸去。
眼看着靳洲重新端着一管墨站在那里,陈北雁的心头一阵狂跳,忽然觉得记忆之的靳洲和眼前的靳洲,还是有些不同。
眼前的这一位,之记忆之,似乎多出来一种难以名状的神秘。
刚刚那六个字之的力量,不可能无由而生,那么,它们是来自靳洲?
轻轻的一声叹息从靳洲的口发出,他的笔再一次落下。
这一次,他下笔有些迟缓凝重,写下来的却是四个隶书
“随遇而安”。
一如刚刚的行书一般,这四个字之依旧有一种浅浅的力量向外发散出来。
但与刚才相,这一次的四个字,并没有刻意的针对陈北雁,当陈北雁的目光看去的时候,唯一能偶感觉到的是一种婉转的清新之意。
既无夏风的灼热,又无冬风的凛冽,更无秋风的萧瑟,只像春风,传递出无形的抚慰之意。
陈北雁很认真的看着靳洲的侧影,心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刚刚想好的准备拿来夸靳洲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如果说一开始的“既来之,则安之”,这六个字附带的力量是一种巧合,如世间神的法阵一般,借由简单的物什摆放,依旧能够夺天地之造化,马马虎虎也能解释过去,但是随后这张“随遇而安”之的力量,却绝无可能还是巧合。
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如果一脸出现两个需要用巧合来解释的事情,那么这两个事情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更科学的解释。
具体到靳洲的身,这个科学的解释只能是靳洲也是修行者!
靳洲不但是修行者,而且是能将自己的力量蕴藏在笔墨之间,大巧于无形的大修行者!
这个惊人的解释,深深震撼着陈北雁的心,以至于他的大脑之出现了足够长的时间的空白。
“老了老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呢?”
靳洲自顾自的弃笔在宣纸之,慨叹道“顺其自然才是王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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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北雁和丹天世界里的岳父靳洲的第一次会面,到这里居然算是基本结束了,随后所说的话,无非都是写家常,包括数落陈北雁来了省城将近一周,居然也没想着来家里看看云云之类的话。
和书案的两幅字相,这样的家常话,似乎更符合一个正常的岳父的表现。
但是有那两幅字在前,陈北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把他当做一个寻常的年男子。
哪怕他足够随和,足够平和,也显得足够亲热。
半个小时之后,出租车在外面鸣响喇叭的时候,陈北雁客客气气的起身告辞,靳洲和宫雪儿夫妇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口,送了出租车,然后又目送他乘坐的出租车消失在这片别墅区有些可以弯曲的道路,再也看不到车尾灯,才返回别墅的客厅里。
“有点古怪吧?”
宫雪儿叹息着说道“人家家的女婿来家,大都是陪着老丈人聊天侃大山或者喝酒吹牛皮,你们俩倒好,在书房了打了半天机锋。”
“我也是想能够给这孩子一点指引,只是……”
靳洲叹息道“真正醒来之后的他,明显我想象之个性更强,根本容不得别人的意见插入,‘既来之则安之’六个字,这么平和的字意,居然也被他拒之门外,没奈何,我甚至不得不重来一笔‘随遇而安’来安抚他。只希望不要在他心里留下阴影。”
宫雪儿心一震“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修行者的身份,当然是隐瞒不住的,以他现在过分敏锐的洞察力,与其继续隐瞒,不如主动向他展示。这也是为什么他喀什融合记忆之后,我会主张主动请他过来看看的原因。”
靳洲慢慢说道“不过其他的事情他应该还感觉不到,也或许,等他修行的境界再高一些的话,能察觉一些东西了。”
宫雪儿点点头,又有些担忧的说“其实也难为他了,身边连个能说说真话的人都没有。真不知道他以后的修行又会怎么样。”
靳洲的嘴角不觉翘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说道“暂时应该无虞,有那位南山道门的未来圣女陪在身边,你还担心这个?”
宫雪儿想了想,抿嘴一笑“掌教大人知道这些的话,只怕要被气吐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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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道门的掌教大人是否会被气得吐血,陈北雁不知道,但是陈北雁很清楚这一次岳父家半小时游,自己的心情很压抑。
靳洲修行者的身份,不需要任何怀疑,两幅字已经说明了所有的问题。
考虑到以前的陈北雁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是修行者,甚至或许也可能没有半点修行者的潜质,靳洲隐瞒了这个身份,也情有可原,但是陈北雁不相信,靳洲今天的这两幅字,仅仅是为了暗示他身份的秘密。
换个角度来看,既然靳洲知道陈北雁现在涉足修行,他一个做岳父的,需要藏着掖着,搞这么多花招来暗示?难道不能直来直去的说?
所以,陈北雁很确定的知道,靳洲其实还是想用那样的两幅字,杀他一个措手不及,试图影响他的心神,或者是在他的心神之种下某种力量的影子。
不确定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的影子,然则未经允许想试图强行种进去的,在态度很有问题,最起码带着一点点不言而喻的控制趋向。
这让陈北雁忍不住想道“如果现在的靳洲还想要控制我,那么,在选择我作为他的女婿的时候,是不是早想到了今时今日会需要来控制我?”
修行者的世界里,很多事情根本没有办法按照普通人的思维去考量,陈北雁搞不清楚靳洲究竟想做什么。
只是,他也没心情搞清楚这些。
隐隐约约的,他感觉自己在丹天世界的人生,现在看似之第一世界的人生自由一些,但实则同样是在某种监控,抑或是某种控制之下。
如果说第一世界里的人生,无形受到了龙聚宝的左右,那么丹天世界里谁在扮演着龙聚宝的角色?
陈北雁有点烦,他想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