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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掩埋了千年的秘密(1 / 1)

“宫主,如何处置这个女人?”青妍迅速点了蓝兮的穴道。

青馥听闻里面的动静也赶紧冲进来,就见到宫主虚弱地靠坐在墙边,她赶紧跑过去将他扶起来,紧张问:“宫主你怎么样?”

“我没事,将她关到无名殿。”宫主捂着胸口,眸光看向蓝兮,“你险些伤了凰女,自然是不能就这么轻易离开的。”

“我可舍不得离开宫主。”蓝兮妩媚一笑,声音魅惑酥软,“宫主守身如玉这么多年,若是觉得空虚,大可前来找我,母亲没能完成的遗愿,我照样能替她完成。”

青妍冷哼一声,迅速带着蓝兮去往无名殿。

“宫主,你怎么会被这么一个小喽啰给伤到?”青馥看着宫主几近透明的面色,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难不成她那媚术真有这般厉害?”

“青馥你先下去,我自己调理调理些时日就好了。”宫主无力地摆摆手。

“可是,您这么虚弱,我不放心离开。”青馥将他扶到座椅上坐下,又亲自冲泡了宁神茶给他,“要不,我这就去通知王后,让她过来给您疗伤?”

“别!”宫主打断她,“王后许是乏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去打扰她了,让她休息会儿。”

青馥抿唇,“宫主受伤,历来只有命定凰女能助疗,倘若宫主此时不让我去叫王后,万一待会儿有个三长两短,青馥身为圣女无法同长老们交代……”

“她帮不了我。”宫主喝了一口茶,神色渐渐恢复了一些。

“什么?”青馥大惊,随后皱眉,“王后可是您的命定凰女,你说她帮不了你,什么意思?”

宫主眸光一动,“没什么,方才她来过,对付蓝兮的时候损耗了不少灵力,如今即便是来了,也支撑不了多时,还是不要让她损耗到本源了。”

青馥若有所医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退下去吧!”宫主虚弱地挥手,“蓝兮媚术了得,恐怕一般的宫卫守不住她,你去配合青妍二人看守,千万别让她出去祸害人。”

青馥点点头,转身之际突然想起来一事,问:“宫主,王后出宫的那几年里,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宫主无奈一笑,“外面的世界,人心多变,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她出宫时灵力尽失,自然在外面经历了一番不小的波折,后来身受重伤,我亲自把她接回来的,回来后就一直在无名殿疗伤,前些日子才完全恢复灵力的。”

青馥点点头,“既然没事就好。”

说完,她迈着步子就要出去。

“等一下!”宫主突然叫住她。

“宫主还有何事?”青馥问。

宫主迟疑片刻,“你是不是听闻了什么风声?为何今日这么问?”

“并没有。”青馥摇摇头,“只不过来的时候在街坊听到几个族人议论王后似乎和从前大不一样了,所以想问一问,既然灵力还在,那就好。”

最后一句话,宫主瞬间反应过来青馥这么问的用意。

他再次无奈地低笑一声,“是啊,灵力还在,你去发布宫令安抚族人不要有什么质疑夜极宫的猜测,更不要空穴来风蛊惑民心,否则,族规论处!”

“是!”青馥领了命,迅速去往书房。

青妍押着蓝兮到了无名殿外的时候,王后已经在那儿等候多时。

见到蓝兮,她便想起方才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近了宫主的身,说话难听至极,怒火一触即发。

王后一步步走过来,不由分说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蓝兮脸上。

蓝兮娇嫩的小脸立即红肿起来,半边脸颊上,清晰地五指印狰狞猩红。

“九方雪婵!”蓝兮忍无可忍,却无奈双手被青妍反绑住,她无法返还回去,只能恶狠狠瞪着王后,“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就凭你勾引宫主!”王后咬着牙,“就凭你不要脸!”

“呵——”蓝兮冷嘲,“宫主是你什么人?情人?丈夫?亦或者是玩物?像你这种膫子夹多了的骚女人,也分得清哪个才是你男人?”

“你给我闭嘴!”王后大惊,再一个响亮的巴掌落下来,阻住了蓝兮接下来的话。

她在大梁皇宫生下了叶痕这件事,宫主让所有的知情人都闭了嘴,所以地宫里的族人和长老是完全不知情的,倘若这个时候被蓝兮捅出来,那么夜极宫的动乱必定少不了。

“你们给我退下!”王后扫了一眼无名殿外的宫卫,挥手将所有人都屏退下去,这才抬目看向青妍,“你也下去!”

“我……”青妍有些为难,“夫人,宫主吩咐过要我全程监护好蓝兮,不能让她逃了。”

“难不成没有你们圣女,本夫人就没有看护一个小喽啰的本事了?”王后语气中无限怒意。

青妍咬咬牙,“夫人恕罪,这是宫主的指令,我不敢不从。”

“怎么,本夫人连你一个小小的圣女都指使不动了?”王后梭然瞪大眼睛,满脸怒意。

青妍垂下头,“圣女向来只遵从宫主的旨意。”

“你!”王后恼恨不已,“你胆敢再说一遍!”

青妍面不改色,就着原话又重复了一遍。

“是谁借给你的胆子,圣女敢忤逆本夫人?”王后直勾勾瞪着青妍。

青妍抿唇,这一次再不说话。

蓝兮冷嘲一笑,“一个不遵守族规,被外族男人骑了三年的荡妇若是还能在夜极宫树立威信,那么宫主就真是瞎了狗眼了,这种事若是让你们二十七长老知道,只怕夜极宫会比我冥殿斗得更惨,死得更凄凉,起码我冥殿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骚女人。”

“我撕烂你这张嘴!”王后怒到极致,伸出涂了鲜红蔻丹的长指甲就要去划蓝兮的小脸。

“夫人,宫主说了,他会亲自处置这个女人。”青妍出手阻拦,“如果您现在伤了她,只怕待会儿我无法同宫主交代。”

“青妍,你与她是一伙的?”王后被青妍一股大力震慑得倒退了一步,眼中寒光冷冽,“你这么处处维护她,是不是想助她逃脱?”

“呦,瞧王后这话说的。”王后越怒,蓝兮便笑得越妩媚,“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尝一尝宫主的味道,毕竟你这个在外面有了男人的荡妇都骚得慌忍不住想回来了,我倒要亲自试试宫主究竟是怎么满足你的,唔……到时候不妨请王后来观战,顺便说一说观后感?诶……你可别动怒,没听说过动怒最易催人老么?若是没有驻颜术,你如今早就满头白发了,你以为自己还是当年名动天下的美人?既然老了,就更应该懂得保养,免得到时候看着你这张又老又丑的脸,我和宫主会进行不下去的。”

王后气得身子发颤,“这世间,怎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蓝兮轻扬眉梢,“王后,别时时刻刻拿我同你相提并论,我是会媚术没错,但这么多年过去,我至今是个处,不像你,唯恐自己的魅力无法大杀四方,迫不及待跟着那种睡了多少女人的帝王上床,你以为你就很光彩?你以为有圣女妹妹为自己善后就无所忌惮?你嘴上说着对宫主忠诚的话,身体却对服从于另一个男人,你怎么不好好反思世间怎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哦不,你应该想想,语真族族史上,无论是冥殿还是夜极宫,恐怕都没有你这种十恶不赦的女人吧?”

瞥见王后越发铁青的面色,蓝兮笑得更欢,“怎么,我还说错了?你整天满嘴的仁义道德要将夜极宫发扬光大,可实际上呢?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你有什么资格僭越来管我冥殿的事?”

“别说了……”王后捂着胸口,怒瞪着她,“别说了……”

“你如今怕了?”蓝兮眉眼弯弯,“你说我在外面动用媚术要遭受天谴,那你不遵守族规与外族男子交合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你破了语真族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先例!要不要我带你去查一查,族史上哪一位王后不是忠贞烈女,哪一位不是全心全意辅佐君王发展内部?”

“不要说了——”王后突然大吼一声,随后蹲下去抱着脑袋,神情慌乱,“我是被强迫的,你不要说了……”

“是么?”蓝兮冷笑,“听起来真刺激,我也想被宫主强迫个三五年,然后生个儿子扔在这里跑出去找下家,啧,想想就觉得美妙。”

“你不要说了!”青妍实在听不下去,走过来冷着脸道:“夜极宫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青妍圣女?”蓝兮笑意盈盈看着她,“明知晋王是这荡妇与叶南弦的儿子,你还尽忠职守在晋王府为奴为婢这么多年,夜极宫高高在上的圣女被人当做奴婢驱使的滋味很好?还是说你看上了这个荡妇的儿子?”

“你胡说什么!”青妍面色瞬间阴沉。

蓝兮笑不露齿,妩媚不减分毫,“我胡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王后与外族男人交合还可以心安理得地回来当王后?为什么你们的族人不反对?是因为他们不知情还是他们觉得王后就该多伺候几个男人,又或者他们早就知道王后荡妇的本性懒得说?还是说,王后伺候了这里所有的男人愉悦了他们?”

“啪——”青妍怒不可遏,扬起带了内力的手掌狠狠打下来,蓝兮嘴角立即溢出鲜血,两边脸颊都红肿得几乎认不出面貌。

蓝兮的眼神顷刻间冷鸷下来,死死盯着蹲在地上的王后,“九方雪婵我告诉你,我绸缎坊是会媚术没错,但我们不骚不贱不像你,明面上竖着贞节牌坊,暗地里尽做些丢老祖宗脸面的事,倘若,倘若当初宫主娶的是我母亲,我母亲绝对会助他将夜极宫发展得史无前例般壮阔,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你扪心自问,外出回来后一直寻死觅活这么多年将自己关起来,你为夜极宫贡献了多少,宫主一个人要处理多少事情?”

“我让你不要说了——”王后全身寒凉,脸色已经铁青得找不到词汇来形容,她霍然站起身,“夜极宫的事,轮不到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贱婢来管!”

“怎么,王后失道还不准别人说?”蓝兮面上尽是嘲讽,“只许你在外面勾三搭四找男人,就不许宫主休了你娶新后?”

“新后?”王后冷笑一声看着蓝兮,“谁?你么?就你这姿色,你以为他看得上?”

蓝兮弯弯唇,“看不上我的姿色不要紧,看得上我无比忠诚的身体就行。”

王后闻言顷刻间面色转变,阴沉如同暴风雨来临,二话不说再次出手。

青妍大惊,赶紧过来阻拦,“夫人,您不能伤了她!”

“让开!”王后咬着牙,“你若是胆敢再阻拦,我就连你一起杀了!”

“宫主有旨。”青妍坚守着这四个字。

“你到底让不让!”王后原本绝美的容颜因为暴怒而扭曲,看起来极其恐怖,青妍后退一步,但依旧拦在蓝兮面前,“圣女的职责便是谨遵宫主令,宫主让我看护她,而夫人却要杀了她,我只能选择坚守自己的职责,便是您杀了我,我也会挡在蓝兮面前而死。”

即将被杀的蓝兮反而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啧啧两声,“没想到你们夜极宫的圣女竟然这般重情重义,不过要我说来似乎有些愚忠了,这里再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地盘,既然王后要杀我,青妍圣女何不让开道装作没看见,到时候我死了你大可以跟宫主汇报说我一心想逃出去,还顶撞王后被赐死,王室女人大如天,相信宫主这么温柔和善的人是舍不得责怪他这位善解人意的王后的。”

“简直不知死活!”王后暴怒至极,每次蓝兮一说话都像毒针一般深深刺进她的心脏,一抬手,宽袖卷起劲风将青妍卷到一边,王后瞬移到蓝兮跟前,鲜红的指甲紧紧锁住她的喉咙,阴笑:“说啊,你不是很能说么?如今我给你机会,你怎么不说了?”

蓝兮被她掐得面色全变,但眼眸中看不到任何一丝畏惧,直直看着王后,眸底尽是嘲讽,“你根本,不配做王后,你连他为什么会去南豫做大祭司,四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时候灵力最弱,都不知,而他也不会告诉你,你如今还敢自诩爱他吗?我告诉你,你们之间没爱过,只睡过。倘若,倘若当年他不要墨守成规,不要用那种荒唐的理由拒绝我母亲,如今夜极宫的女主人轮不到你,你顶多能做个守夜丫头,夜夜听着他和我娘亲欢爱。”

王后面皮暴怒得几近抽搐,修长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嵌进蓝兮白净的肌肤,鲜红的血液将王后原就鲜艳至极的指甲染得更加妖冶。

蓝兮再也说不出话,瞳孔开始涣散。

“夫人,你不可以杀了她!”青妍吓得面色大变。

“滚开!”王后一脚踢开青妍。

“夫人快请住手!”宫主身边的执事突然出现,眉峰紧拧,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王后。

见王后丝毫不动,他赶紧示意宫卫们前来把王后拉开。

“你们做什么?”王后这才反应过来,使劲儿挣扎,嘴里大骂:“蓝兮是冥殿的罪人,语真族的败类,女人中的耻辱,你们为何要阻拦本夫人杀她?”

“雪婵,你太过分了!”面色依旧还有些苍白的宫主由青馥搀扶着走过来,眼眸深沉得不似以往,他失望地看着王后,“我已经交代过了先将这女人关起来,至于如何处置她我自有分寸,你堂堂王后竟然手刃族人,这要是传出去让长老们知道,你以后还如何在宫里树立威信?”

“族人?”王后冷眼看着宫主,“她是冥殿的人,修习媚术出去以后为祸世间,光凭这一条,在整个族里,人人得而诛之,你竟还把她当成族人?”

“雪婵,你别任性了好不好?”宫主走过去,将她从宫卫的禁锢中拉出来。

“你别碰我!”王后仿佛捏到了芒刺,立即甩开宫主的手。

“你怎么……”

“我问你,她说的是不是真的?”王后怒指着蓝兮,眼睛瞪向宫主,“你真的喜欢她那个不要脸的娘?那你告诉我,自始至终,你喜欢过我吗?”

宫主抿唇不语。

“你对我,只是出于祖训而已是不是?”王后再厉声问。

宫主还是没说话。

“你说啊!”王后使劲摇着他的肩膀,“如果我不是命定凰女,如果当初抓阄抓中凰女的人不是我,那你对我是不是就真的一点儿感情也没有!”

“雪婵,我早就说过了,我对你没有二心。”宫主静默半晌,缓缓抬头,眸光幽幽。

“没有二心……”王后反复重复着这两个字,自嘲一笑:“是啊,我当初怎么那么傻,大婚的时候相信了你对我说的一生不会对我有二心,你对我只是出于负责的心,而根本不是爱,不是喜欢,你不会对我有二心,是因为你对我根本就没有心,既然没有心,有哪里会来二心?”

“够了!”宫主打断她,“你先回宫,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你让她们都退下去!”王后用手指了指青馥青妍两位圣女以及周围手持银枪长剑的宫卫。

“乖,你先回宫,有什么话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回头再来找你。”宫主尽量压制着声音。

王后无奈,最终由执事亲自护送回去。

宫主一挥手,让宫卫们都退了下去。

“青妍青馥,你们二人就守在外面。”宫主吩咐了那二人后,亲自将蓝兮押送到以前囚禁王后的地方迅速打开结界将她锁在里面,转身就想走。

蓝兮方才被王后掐得不轻,脖子上血迹斑斑,但好在还留有半条命,此时终于缓过气来,见到宫主要走,她微蹙眉头,声音有微微喘息,“宫主这是打算彻底将我打入冷宫了?”

“在我长眠三月期间,你不可以再胡作非为了。”宫主没有回头,负手站在柱子边。

“我胡作非为?”蓝兮觉得好笑,“我那是替天行道!是你自己说得冥殿与夜极宫不得联姻,也是你以这个理由粉碎了我娘的一颗心,而后来,你不仅让圣女嫁过去,还把圣女生下来的孩子带回夜极宫,按照你们夜极宫的说法,百里长歌才是余孽,她最该死!”

宫主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她,“当年的事的确是我不对,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能以此为由堕入魔障,滥杀无辜,否则就真要遭天谴了。”

他这番话,听得蓝兮勃然大怒,她霍然站起身来,不小心触碰到结界,仿佛被暴雷击中,片刻之间疼痛得蜷缩在地上,待缓过气来,她才死瞪着宫主,“我娘因你而疯,因你而死,你竟然一句‘当年的事是你的错’就了结了?”

“想要我如何做,你说。”宫主第一次认真看着她。

“两条路!”蓝兮抓紧机会,“第一,休了九方雪婵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和我娘冥婚。第二,休了九方雪婵娶我,我娘没完成的遗愿,我来替她完成!”

宫主深深看她一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清醒得很!”蓝兮恨恨道:“原本殿主能娶到夜极宫天赋与凰女同样高的圣女是件非常值得庆贺的事,但直到我娘死,我才从她嘴里知道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人是你,而你拒绝她的理由是冥殿和夜极宫不能联姻,你听听,多荒唐而又合适的理由,当年我才几岁的时候从别人口中知晓了冥殿夫人是夜极宫圣女,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恨我娘傻,恨令她牵肠挂肚的这个男人不守信用,欺骗了她一颗无比诚挚的心。我恨不得将这个男人撕碎成几瓣!”

顿了顿,她又冷笑:“你看看你,遭报应了吧!戴了二十多年的绿帽子,可还舒服?这就是你辜负我娘的报应!”

宫主缄默许久,问她:“你娘的墓在哪儿,改日我有时间定会好好去祭拜她。”

“你不需要知道我娘的墓在哪儿。”蓝兮冷哼,“她死了这么多年,你便是再说锦上添花的那些话,她也听不到,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当年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娘?”

“我……”宫主顿了顿,“很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呵呵……”这样的回答早在蓝兮的预料之中,但她还是觉得猝不及防,连自嘲时眼角都渗出泪花,“她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真好,以后再也不用想他了。”

宫主脊背一僵,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你说我们冥殿的人薄情,你们夜极宫又何尝不是?倘若你当年直接告诉她你不喜欢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她,那她也不会因为那一句‘冥殿与夜极宫不能联姻’而心中留有期盼,她一直盼着两家能通婚,终于等到圣女嫁过去,但她始终没见到你再去找她,甚至已经遗忘了还有她这个人的存在,于是整天疯疯癫癫。杀了她,是我帮她解脱的唯一办法,所有人都说我心狠,但没有人会知道我心中的苦,更没有人能明白她藏在眉梢发丝的相思究竟有多浓重!”

宫主轻轻闭上眼睛,呼吸稍微加重了一分。

“你说!”蓝兮盯着他,“方才我说的两个选择,你选哪一种!”

“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代的。”宫主抿唇,“但你说的这些,我都做不到。”

话完直接负手走了出去。

蓝兮最终还是没忍住让眼角的泪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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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来到王后宫殿的时候,她正在发脾气摔东西,正巧一个精致的花瓶朝着门口方向飞来,若非宫主反应极快,必定会被击中额头。

“雪婵,差不多够了啊!”宫主示意外面的使女进来收拾了地上的狼藉,这才走过去坐到王后旁边,“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王后怒道:“蓝兮分明就是个小贱人,她险些抱走小凰女,你为何不直接杀了她,反而要将她囚禁起来?”

“我这么做自有我的用意。”宫主耐心解释。

“是因为她的母亲?”王后捏紧了手心,“你是不是喜欢过她的母亲?”

“没有。”宫主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她又问。

宫主微微皱眉,“雪婵,我们都几十岁的人了,还问这种问题,幼不幼稚?”

“不回答就是有了。”王后觉得难以接受,面色有些痛苦,“你竟然,真的有喜欢的人。”

“如果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那么我走了。”宫主站起身。

王后也快速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放软了语气,“别走,留在这里陪我可好?”

“我还有很多宫务要处理。”宫主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挪开。

“可是,你已经这么多年没碰过我了,你难道就不想我吗?”王后轻咬下唇,眼眸中星星点点,那副样子极其惹人怜。

“雪婵。”宫主扶住她的双肩,“新任凰女已经选定,用不了多久,景逸就要接管夜极宫了,在这之前,我必须把该处理好的事情处理好,否则到时候他不好交接,我们已经过了可以任性的年纪,今日的事,我只当没发生,你也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跟蓝兮那姑娘计较了,等景逸接管夜极宫以后,我就带你去外面,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王后的注意力显然在他的整体反应上,她对上他的视线,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脏,所以回来以后对我产生了隔阂,连碰都不愿意碰我一下?”

宫主抿唇不语。

王后顷刻间红了眼眶,“既然你对我已经没有感情,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去死,你救我做什么?”

宫主闻言咬了咬牙,但最终还是尽量压制着语气,“雪婵,你别忘了你是王后,是夜极宫的表率,我们的职责不是整天深陷这些儿女情长,是要想尽办法让夜极宫再延续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繁华,宫主和王后身份纵然尊贵,但你可真正知道我二人肩上的重任?”

宫主叹气,“你别动不动就说要去死,你是上了族谱的王后,死后也是要去老祖宗那里交代的,如果先宫主知道他亲自挑选的凰女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你说他会不会寒心?再说了,王后不在的话,整个种族内部会大乱的,但这些年我一个人也尽力了,族内已经开始出现裂缝,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让景逸接管夜极宫,只要新一任宫主和凰女同时出现,族人再大胆也完全不敢造反,到时候再使用怀柔政策,族人才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轻易说什么死不死的了可好?”

“我……”王后一震,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关在无名殿的这些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动,轻轻垂下头,她压低了声音,“对不起,这些年族内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个人在扛,这件事是我不对,可,可即便宫务再忙,我们也能像寻常夫妻一样同床共枕啊,还是说你真的嫌弃我……”

宫主再度陷入沉默,好久才问她,“假如当年我在南豫和蓝兮的母亲发生了关系再回来你可愿跟我同床共枕?”

王后使劲摇头,“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明明是你要救我不让我死,说明你心里还有我,可你怎么能把这件事同那小贱人的娘亲相提并论?这完全是两码事!”

“雪婵,你变得太让我失望。”宫主看着她时,眼眸逐渐黯淡下去,“大婚之后,我怕你劳累,所以一个人揽下所有的宫务独自处理,生下景逸,我还是怕累到你,所以特意派了高级使女陪着你出去玩,你被那个人带去皇宫我没有计较将你带回来,你要寻死我拦住你,用了这么多年才让你想开甘愿解了结界,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把这件事尽数怪罪于我头上,你说我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你,没有过多重视你,难道你不知,我除了是你的夫君之外,还是夜极地宫二十七坊的统治者,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情吗?”

“可你明知生下孩子一年内我都没有灵力,极其虚弱,为什么就是不肯暂时放下那些琐碎的事情?”王后不解,甚至有些恼很,“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被带到皇宫,更不会……”

“你够了!”宫主厉喝一声,“既然你说是我的错,那就是我的错,从现在起,我希望你好好待在宫里不要踏出去一步!”

“你凭什么软禁我?”王后勃然大怒。

宫主眼眸缩了缩,“那个人已经死了,你还想出去做什么?”

“我要去找景润。”王后道:“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他长成了什么样子,我不在的这些年里,他一定很难过。”

“景润在北疆打仗,你确定要去找他?”宫主声音微冷,“还是说你迫不及待想要在他面前炫耀你夜极宫王后的高贵身份,让他以你为荣,替你高兴?”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王后皱眉,“再怎么说景润是我的亲生儿子!”

“可他不是我儿子。”宫主无奈地看着她,“你是王后,能不能有点王后的样子,这样莽莽撞撞,让族人如何信服你?”

“我怎么就不像王后了?”她仰起脖子,“你倒是说说我哪点不像王后?”

“你根本就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宫主扶额,“我的意思是,景润是你儿子,却不是我儿子,他是大梁的晋王,是神武大将军,你能不能给他保留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你以为他这个身份很光彩吗?你以为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前后嫁过两个男人,而最终回到前夫身边这样的事会让他觉得你魅力大很了不起吗?”

王后一时失语。

宫主又道:“在他心里,九方雪婵这个人是在他三岁那年病死了的,他脑海里至今关于你的所有回忆都是美好的,然而事实上,他回忆里的那个人是替换了你的雪影,我希望你永远活在那个回忆里,不要再去打扰他了,我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能弥补他的也已经弥补够了,长歌会永远陪着他,而你这个母亲出不出现对他完全没有意义,你若是想告诉他这一切的真相,还不如直接把他杀了。”

“为什么?”王后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会是那样的人,她声音颤颤,“为什么景润知道了会厌恶我,我可是他亲生娘亲,雪影,雪影不过是陪了他几日而已……”

“雪影很心疼景润。”宫主打断她的话,“我听使女汇报雪影曾经帮助景润破过案子,只不过景润认不出她的样子。雪婵,雪影为了你人不人鬼不鬼活在永宁巷那个人间地狱这么多年,你作为姐姐,为什么还要怨恨景润记不得你只记得她?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关心一下雪影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可是……”王后放低声音,“我当初原就没让她救,是她非要损耗一身修为……”

“所以你便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宫主只觉得心脏如同被万箭穿过,痛得难以抑制,“同一个娘胎出生,为什么雪影可以为了姐姐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而你作为姐姐却只顾着自己安逸享乐?你难道都不心疼她?”

“我心疼啊。”王后面露痛苦,“可是你不让我出去,我如何见得到她,我知道这些年她在那个鬼地方受苦了,所以我想亲自去将她接回来,宫主,你已经不让我去找景润了,这次去接雪影,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拒绝我可好?”

“雪影的事,不用你操心。”宫主低眉,“我已经让人去解救她了。”

“雪影真的还活着?”王后满脸震惊。

宫主眼风斜过来,“难道你希望她死了?”

“不不不,我当然不可能盼着雪影死了,只是,她如今……”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助她恢复。”宫主微叹,“毕竟这是我欠她的。”

王后一听急了,“雪影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她还能恢复如初,你会不会让她取代我的位置?”

“雪影跟你完全是两个人。”宫主冷笑,“你说她能取代你的良心,忠心,善心还是责任心?”顿了顿,他问出最后一句,“又或者说你只是担心她抢了你王后的位置?”

“自然是……”王后的位置。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宫主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彻底绝望,“因为前面那些心你都没有,她完全不用取代谁,雪影就是雪影,即便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能准确地将你们认出来,气质这种东西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很可惜,你作为夜极宫的王后,并没有。你拥有的,只不过是一张不易衰老的容颜而已。”

不等王后反应,这一次,宫主直接拂袖出了门,并吩咐外面的宫卫严密看守王后禁止踏出宫殿半步。

回到书房,宫主再也看不进去那些折子,单手撑在御案上烦闷地揉着额头。

执事见状,关切问道:“宫主,可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宫主低叹一声,“你也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对族中事务应当能有自己的见解吧?”

执事一愣,“还请宫主明示。”

宫主问:“你觉得老祖宗留下用水晶球测女婴天赋来选定凰女这种规矩有没有弊端?”

见执事犹豫,宫主挥手示意,“你只管说,我提前恕你无罪。”

虽然得到赦免,但执事还是提着一口气,“下官觉得这个规矩有利有弊,有利的地方自然不必多说,天赋最高的女婴一旦培养出来与继承人结合,后代的血液定然纯正,且灵力偏高,弊端在于人心难测,水晶球能测出女婴的天赋属性,却测不出她们长大后的为人。一宫之后,必定要有超出民间皇后的责任心,毕竟我们语真族是一夫一妻制度,不存在后宫的争斗之说,王后的职责便是辅佐宫主处理坊间事务,改革太过久远的不合理制度,推陈出新,安抚民众。倘若水晶球测出来的凰女长大后心术不正,居心叵测,想利用自身本领外出为祸世间,那么整个夜极宫只会步冥殿的后尘,分裂是一定的,灭亡是必然的。”

“说得没错。”宫主点点头,“我觉得老祖宗的这个规矩可以废除了。”

“啊?”执事惊得额头冒汗,“宫主三思,下官方才不过是个人看法而已。”

宫主伸出手示意他打住,继续道:“凰女不应该测试只女婴的天赋,那样测出来的只是她即将拥有的本领而已,我们看不到她的未来,她的人品。”

这个话题太过敏感,执事不敢参与讨论,只低垂着头冒冷汗。

宫主道:“当初父王为我挑选凰女的时候,同样天赋的女婴出现了三个,然而他竟荒唐地选择了抓阄这种方式选定了九方雪婵,我这里说的并不是针对王后,而是想批判这种选法太过草率,倘若当时不急着选定凰女,先把这三人养大根据个人综合情况来选定,或许对于夜极宫的发展要有利得多,你说是不是?”

执事抖了抖身子,“纵然宫主说得有理,但唯有天赋最高的女婴才能被培养成凰女,才能嫁给少宫主。”

宫主闻言站起身来走向后面的书架,将语真族族史上所有的凰女资料全都翻出来摊开在御案上,又让执事走过来,“你看看,这上面是语真族第一代凰女一直到前段时间测出来的如意的资料,通过这些,你发现了什么?”

执事仔细翻了翻,答:“这些都是同期女婴中天赋最高的。”

“你说对了,这些都是天赋最高的。”宫主道:“所以说有史以来,老祖宗就从来没有试过培养天赋次之的女婴,因为在他们心中,只要天赋差了一点,哪怕真的只是一点点,都不可能会是凰女。那么我们来假设一下,假设现在有两个天赋差不多的女婴,第一个天赋高了一点点,第二个比第一个低了一点点,那么按照夜极宫的规矩,必定会把天赋高的封为凰女,然后给她专属于凰女的培养和训练。而天赋低的那位运气好的话可以被封为圣女或者高级使女,运气不好的话只能做平民。十五年以后,凰女心术不正,利用自身修为残害族人,外出为祸世间。而没被选上的那个孩子是个既有责任心又富有善心忠心诚心的人,这个时候你觉得我们该不该后悔?”

“这……”只是斟酌片刻,道:“下官感到很惋惜。”

宫主问:“既然惋惜,那么是不是会后悔当初没有让那个天赋差了一点的女婴作为凰女来培养?”

“可是,宫主您也说了族史上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我们才要试试。”宫主将那些卷宗收捡起来,“老祖宗的规矩或许适用于久远以前,但语真族的发展史已经上千年,千年后的我们无论是观念还是思想都和老祖宗或多或少有偏差,而正是因为这些偏差才会造成了选择性错误,而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水晶球测天赋挑选凰女这一项上。”

顿了顿,宫主补充,“我想,是时候对这种旧制度做出改革了。”

“宫主请三思。”执事吓得跪在地上,“改革凰女制度会直接影响到夜极宫的根基,等于是大换血了,恐怕得召集所有长老进行决策。”

“这个自然。”宫主将卷宗抱起来亲自放到书架上,不小心弄掉了一份竹简。

“执事,你过来把这个捡起来一下。”宫主冲那边跪在地上的人唤了一声。

执事立即走过去将竹简拿起来。

宫主放好卷宗以后从他手里接过竹简,随意瞟了一眼,顷刻之间面色全变。

执事发现了宫主不对劲,忙抬起头来问:“宫主这是怎么了?”

“你自己看。”宫主惊魂未定般将竹简扔给他。

执事定睛一看,上面用老祖宗繁复的语真族文清清楚楚写着:凡孪生女婴,必有其一全无灵力。

能看懂老祖宗时代字符的整个夜极宫只有宫主,但执事跟随宫主已久,有幸认识了些许。

看懂了内容的执事吓得面色惨白,连竹简掉在地上也没反应过来。

众所周知,九方雪婵和九方雪影是孪生,而当年亲自为她们测试天赋的上一任宫主出了圣殿以后告诉所有长老,这对孪生姐妹的天赋同样高。

莫名的阴谋感袭来,宫主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查!去给我查出二十七坊中所有孪生姐妹的资料!”

执事不敢耽误,赶紧去了专门摆放女婴资料的库房。

因记录的时候全都有归类,所以查阅起来并不困难,仅一个时辰的时间,执事便重新返回书房。

“如何?”宫主坐在御案后,面色阴沉到极致。

执事压低声音,“回禀宫主,所有的卷宗都显示,凡是孪生女婴,均有一个全无天赋灵力,我们最熟悉的便是青妍圣女的孪生妹妹,她如今在大梁开了个品仙阁,化名水娘子,当年测试的时候她就是全无天赋灵力的。”

闭了闭眼睛,宫主重新看向执事,“我记得当年父王仙逝的时候对我说过他放了一样东西在你这里,让我遇到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时向你要回那样东西,如今这件事我便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么,还请将东西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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