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关得好好的吗?怎么会那样轻易就跑掉了?”百里长歌问。
“东宫的人并不是只有离落一个在滁州。”魏俞无奈道:“他还有同党。”
“那你们不去追跑来这边做什么?”百里长歌微微皱眉。
风弄站在一边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王爷既然有意暴露长歌小姐的身份,定然是希望你们俩在一起的消息尽快传出去,离落是皇长孙的人,知道这种消息后肯定忙不迭要去报信,所以属下猜想,王爷定然是不会遣人去追的。”
话完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叶痕。
百里长歌心思一动,想着风弄可真尽职,连自家主子的心思都摸得一清二楚。
“嗯……”叶痕轻轻颔首,“不用追了,你们俩退下去好好守着行宫别让东宫的人有机会进来就成。”
魏俞听得一脸错愕,随即不满地盯了风弄一眼,“侍卫长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风弄冷冷瞥他一眼没说话。
魏俞又低声嘀咕了几句,二人这才带着已经吃饱的嘟嘟退出了房门。
“你真的不让人去追吗?”百里长歌担忧道:“你就不怕到时候他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随他们去吧!”叶痕无所谓地摆摆手,“他们闹得动静越大,天下人知道的速度越快,我也不用自己费心将消息放出去了。”
“我还是觉得不妥。”百里长歌眉间忧愁不减,“并不是我贬损你,而是根据我的了解,皇长孙绝对不是头脑简单之人,我有预感,等消息传回帝京的时候,他会主动出击。”
“你害怕了?”叶痕低头望着她。
“嗯……”百里长歌点点头,“我怕牵连更多的人。”
“别怕。”叶痕走过去轻轻捧着她的小脸安抚道:“你只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我一直都在。”
我一直都在。
没有山盟海誓的轰轰烈烈,没有天长地久的信誓旦旦,只是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却到处充满了暖意。
他曾说他给她的爱或许并没有那么重,却能像每日沾衣的尘埃一样陪在她身边,如影随形。
即便是那天她犯傻玩自杀还说了那些话伤了他的心,即便是她几次三番推拒他,即便是当日中了媚、药吐得那样恶心,即便是……今日在马车里遇到那种情况,他也从来没有打算转身扔下她一个人。
这一刻,百里长歌才真正明白“我一直都在”这五个字的含义。
她怨过他,恼过他,在意过他有一段她不知道的过往,他虽然不解释,但每次面对她的时候更多的都是温柔宠溺的笑容,他不曾在她面前发怒,不曾怪她无理取闹。
他还告诉她,爱的越深中毒越深,他愿用九成深爱包容她的一成喜欢。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不是已经考虑到假以时日两人无奈分开,更甚至于阴阳相隔的时候,她会哭得没心没肺,才会让她不要爱?
百里长歌细细回想了一下,才发现这个男人在她身上用了她数不尽包容心。
眼眶一热,她喉口艰涩,不管不顾双臂一张,紧紧抱着他。
叶痕身子一僵,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主动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感觉到怀里的人散发出哀伤的气息,叶痕微微蹙眉,手指轻抚过她的脑袋。轻声问:“怎么了?”
“你真该死!”百里长歌扑在他怀里低嗤,“每次都弄得我想哭。”
叶痕低低一笑,“有什么好哭的?就因为刚才那样一句话?”
“不然你以为是怎样?”百里长歌将头抬起来,眼眶中几欲落下的泪在满屋烛光下璀璨无比,“你这张嘴,除了毒舌之外还很会哄骗女子,明明说的只是一句平平淡淡的话,却总能戳中我的泪点。”
“要是这样一句话你都能哭,那以后你得有多少眼泪才够哭?”叶痕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的眼尾,声音含了一丝轻笑。
“我今晚不想走了。”百里长歌弯弯唇,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我就在你这里睡觉。”
叶痕闻言先是眸光一亮,紧接着就黯淡下来,再接着脸色一黑,蹙眉道:“不行!”
“为什么?”百里长歌立即敛去笑意,抿唇看着他,她不明白以往他恨不能她天天在这边过夜,为何今日自己主动提出他还拒绝了?
“反正我不想你在这里过夜。”支吾半晌,叶痕吐出一句话,“免得你明天又说我毁了你清白。”
百里长歌一噎,随即笑出声,无奈地看向他,“你这是打算推卸责任了?刚刚才把我成了你的女人这则消息散出去,现在才说担心毁了我清白,你虚不虚伪?”
“我……”叶痕抿唇撇开眼,不欲再看她。
“哦~我明白了。”看着他明灭不定的脸色,百里长歌恍然大悟,“原来是我癸水来了,住在你这里的话,你就真的同魏俞所说够得着吃不着,想必那种感觉非常酸爽吧?”
叶痕不理会他,抬步出了饭厅直接去寝殿。
百里长歌憋着笑一路跟过来,暗搓搓想着她今天晚上就要赖在这儿折磨他。
叶痕进门后一挥衣袖,准备关上门将她拒之门外。
“喂!”百里长歌快步走上前,趁着房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用力将其推开,直接走了进来,“你要是赶我走,我就睡在你寝
赶我走,我就睡在你寝殿外,然后明早受凉急死你。”
“你——”叶痕回转身,蹙眉看向她,“别闹,乖乖回去睡觉。”
“没闹。”百里长歌笑道:“我今天晚上就要在你这儿睡。”
叶痕无奈地扶着额头,“那你去睡吧!”说完指了指内殿的床榻。
“你不睡吗?”百里长歌用新奇的目光盯着他,想着这个男人今夜转性子了?
“我睡软榻。”叶痕又指了指外殿用来小憩的软榻。
百里长歌深深皱着眉,“你这人怎么这样?”
“长歌,你如今身子不适,我若是再跟你睡在一张床上,我担心自己把持不住……”叶痕语气颇为无奈,那种既希望她留下来又担心他会一时冲动把持不住的纠结眼神看得百里长歌直想笑。
“算了。”百里长歌走上前,莞尔一笑,“终于被我逼得无奈了一回,我也算心满意足了,既然你这么为难,我还是回房睡好了。”
“嗯……”叶痕点点头,眸中却露出一丝不舍。
百里长歌再不言语,转过身出门直接回了房。
翌日一早,百里长歌起床后习惯性地穿衣准备去铜镜前易容,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她怔了怔,随后走过去打开门。
哑女手里端了一个红木托盘,托盘里摆放着一套浅蓝色的衣裙。
百里长歌盯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用女扮男装了。
伸出手接过托盘,她突然觉得沉重无比,穿上这一身衣服,就意味着她和叶痕走上了一条满是荆棘的坎坷路,其间辛苦不想而知。
哑女见百里长歌发呆,用手指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她这才回过神来。
哑女微微一笑,跟着她进门替她更衣梳头。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才完全捯饬好出了房门。
叶痕负手站在廊下,听风弄汇报昨夜消息的传播状况,眼尾不经意一瞥,看见月门处一抹俏丽的身影缓缓而来,暮春淡白的阳光越过树梢头,飘飘缈缈似薄纱,轻懒地笼罩在她那一身绣白玉兰散花浅蓝锦裙上,轻缓的步子带动裙摆划出流水的弧度。
风弄见叶痕一直盯着他身后,他疑惑着回过头,顿时愣住。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流动的空气也凝固了一样,倾洒了一地的阳光蒙尘,如烟似雾的光辉中,只见逐步走来的女子唇角含笑似新绽开的红梅,雍容自信的面容上,那一双眸弯似新月,里面盛放着一抹月白身影。
风弄并不是头一次见到百里长歌的女装,只是习惯了她黄不拉几的男装,如今突然换回来,这样的冲击力实在太大,更何况百里长歌本就生得极美,如今再稍加打扮,于朦胧光影中走出,更是惊艳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错愕片刻,觉得自己此刻站在这个地方实在太煞风景,收回视线趁叶痕不注意,一个闪身退了下去。
“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百里长歌走近叶痕,距他一级石阶,她仰起头,见他久久不说话,尴尬得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应该没沾染了什么东西后才蹙眉将手指伸到他面前晃了晃,“喂,你是不是傻了?”
“待会儿回去把衣服换了。”良久,叶痕才垂首看着她,眉心微蹙。
“为什么?”百里长歌抿唇,这样一个妆要化很长时间,叶痕让她去换,那岂不是又得坐在镜子前面好长时间?
“不好看。”叶痕斜她一眼后撇开视线,淡淡道:“还是昨天的好看些。”
百里长歌一听就火了,她捏紧拳头一拳打在他胸口,“叶痕你个神经病!昨天明明是你让我换回女装的!”
“我哪知道你换回女装会这么难看?”叶痕无辜道:“刚刚我还以为见到了鬼。”
百里长歌:“!”
“乖,听话,快回去换了,然后我们启程去许彦家。”叶痕突然放低声音,“你这个样子出去,会吓坏很多人的。”
“最好吓死你!”百里长歌咬牙切齿,愤愤转身回房。
在梳妆台旁边收拾东西的哑女见百里长歌去而复返,一脸抑郁,她微微讶异过后走过去拉住百里长歌的手心就写字,问她为什么又回来了。
百里长歌磨了磨牙道:“叶痕那个臭男人不懂欣赏,他说我这个样子太难看了,让我换回男装。”
哑女安静听着,等百里长歌说完后轻轻一笑,又在她手心写道:王爷这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你的美貌。
“是么?”百里长歌哼哼两声,“他才不会那么好心,他就是欠揍,每天不贬损我几句牙根会痒。”
哑女又写道:既然王爷不喜欢,那我替你卸妆吧!
“不卸!”百里长歌话锋一转,“原本想卸来着,但是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听他的,如今还没嫁就处处被他管制着,嫁了那还了得?”
哑女无声一笑。
百里长歌这两日原本就心情烦躁,再被叶痕那么一贬损,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没了,午饭的时候她也没出去找叶痕,让哑女端来她房间里胡乱吃了几口就放下一头倒在床上,直到魏俞前来传唤。
睡得迷迷糊糊的百里长歌听到声音,立即从床上惊坐起来,她睡觉的时候非常安静,是以头发未曾凌乱,她只随便用手整理了一下就去推开门。
“阿瑾……啊,你……”魏俞站在门外一边
在门外一边敲门一边叫唤,没料到百里长歌突然推开门,他一个不稳往前栽,幸亏百里长歌及时扶住。
魏俞抬起头的时候,以往对她的称呼顿时卡在喉咙里。
他是从来没见过百里长歌女装的,偶尔得见也是沐浴过后卸去易容的样子,但眼前百里长歌的这副妆容与他印象中的差距太大,以至于他脑中一懵,错愕地张着嘴巴,把前来敲门的目的都给忘了。
“死太监!”百里长歌重重一掌拍在他脑门上,怒道:“你那不识货的主子嫌弃我丑,莫非你也是来奚落我的?”
脑门一痛,魏俞迅速回过神,喃喃道:“长歌小姐说得对,王爷果然不识货!”
“算你有良心说了一句真话。”百里长歌心中舒坦了些,问他,“你来找我做什么?”
“王爷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启程?”魏俞低声道:“王爷还说待会儿要先去大坝工程处,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可以留在这里休息,若是想去的话可得把该拿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百里长歌算是听明白了,叶痕这是提醒她要带上月事带,免得再发生昨日的情况。
她脸一红,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魏俞嗫喏片刻,弱弱道:“王爷还问你有没有按时擦那个祛疤的药膏,若是没有的话……”他似乎是说不下去了,最后一句已经完全听不到声音。
百里长歌突然警醒过来,她昨天的确是忘记擦药了,但她不能实话实说,只得故作镇定道:“王爷的药膏甚好甚好,效果极佳,擦了以后我腰不酸了背不痛了,一口气能走几十里了。”
“啊?”魏俞惊讶地看着她。
“那个……其实我的意思就是王爷的那个药膏非常好用,你回去以后替我谢谢他。”百里长歌很自然地将手搭在魏俞的肩膀上,为防隔墙有耳,她低声威胁道:“死太监,你回去以后要是敢多一句嘴,小心我连你剩下那半截宝贝一块儿削了!”
魏俞顿时泪流满面,“哎哟喂,姑奶奶,您就是把我整个人削了也没用啊,王爷的那句话不是这么说的。”
“嗯?”百里长歌皱眉。
“哑女在帮你打扫房间的时候已经把那瓶药膏拿回去交给王爷了。”魏俞怯怯垂下头,双手捂着脸防止被打。
“什么时候的事?”百里长歌身子哆嗦了一下,忙问。
“昨天。”魏俞小声提醒她,“阿瑾你可惨了,药膏被拿了你都没发觉,王爷肯定已经知道了你不按时擦药。”
嘴角抽了抽,百里长歌呵呵两声,问他,“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是吗?”
魏俞僵笑道:“是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王爷亲自帮你擦而已。”
百里长歌:“……”
“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我也要听。”
百里长歌正在和魏俞打眼神官司,没料到嘟嘟突然从后面过来,伸手就要将他们两人拨开。
百里长歌立即站直身子。
“咦?”嘟嘟抬眼看见百里长歌装扮过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然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指着百里长歌道:“麻麻,你惨了。”
“什么意思?”百里长歌不解。
“你看你一大早就打扮得这么美,待会儿让爹爹见了,肯定生吞活剥了你。”
“好像有些道理。”百里长歌思索片刻,决定听嘟嘟的话去换回男装。
正准备转身进屋,忽然觉得不对劲,问嘟嘟:“小子,你来干什么?”
“爹爹说要出发了,让我来看看你准备好了没。”嘟嘟将脑袋探进屋,四下扫了一眼。
百里长歌疑惑道:“今日你也要去吗?”
“是啊。”嘟嘟点点头,“爹爹说今天带我去。”
“奇怪了。”百里长歌皱眉嘀咕,“以往出去办正事的时候他不是从来不带你去的吗,怎么今日会突然想起来叫上你?”
百里长歌眼珠子转了转,既然带着嘟嘟前去,那她就不用担心叶痕会在马车上欺负她了,所以换不换妆容都一样。
她沉默了片刻后回过身来对嘟嘟道:“我不换了,麻烦得很,直接走。”
“你想好了?”嘟嘟眨了眨眼睛。
“想好了。”百里长歌点点头,心中想着有你这个小挡箭牌,还怕什么?
“那好吧!”嘟嘟扁扁嘴,伸出小手表示要百里长歌牵。
她无奈,缓缓伸手轻轻捏着他柔弱无骨的小爪子,两人直接朝着行宫外走去。
马车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叶痕果然如昨天所说重新准备了一辆,车厢里的锦毯和座椅上的锦垫都是崭新的。
百里长歌一上去就想到了昨天那一幕,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红晕。
嘟嘟坐在她旁边,伸手去抓碟子里的点心瓜果来吃。
约摸一刻钟后,叶痕才从里面走出来,掀帘上马车后抬头看见百里长歌没有换掉的妆容,他眉心微微皱了一下,问她:“为什么不换衣服?”
“为什么要换?”百里长歌仰着脸,理直气壮道:“只有你这种不懂欣赏的人才会说难看,再说了,昨夜你原本就让我换回女装来着。”
叶痕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我是怕你出去吓到人。”
“是吗?”百里长歌已经习惯了他的毒舌,很无所谓地道:“反正你现在还活着就行。”
叶痕扶了扶额头,吩
扶额头,吩咐魏俞启程。
百里长歌看着吃得不亦乐乎的嘟嘟,问叶痕:“你今天为什么想到带上他?”
“来了这么长时间,我都没带他出来过,今日可能是最后一次出游滁州城了,所以带他来看看。”叶痕回答得漫不经心,时不时用锦帕擦去嘟嘟嘴角的糕点屑。
“是吗?”百里长歌明显不信,“那你为什么不专门抽出一天的时间带他出来玩?”
“太忙,没时间。”叶痕淡淡道:“待会儿我们要先去大坝工程处找工部侍郎,你就在马车上看着嘟嘟,不必下去了。”
“哦……”百里长歌点头应声,潜意识里总觉得叶痕的这番话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马车里霎时沉寂下来,二人谁也不再说话。
就在百里长歌昏昏欲睡的时候,魏俞突然停下马车,冲里面轻唤一声,“王爷,到了。”
“下官恭迎王爷。”外面传进来一个极其温润好听的男声,百里长歌原本就快闭上的眼睛在听到这个声音以后猛然睁开。
叶痕看了她一眼,面色有些暗,随后警告道:“你就在马车里待着,一步也不能出去,否则嘟嘟出了什么事,你就惨了。”
“不去就不去。”百里长歌耸耸肩,“正好容我好好睡一会儿。”话完示意嘟嘟挪向旁边,她半个身子躺在座椅上。
叶痕见状,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些,掀开帘幕下了马车。
“王爷,咱们是否明日便要启程回京?”刚才那个声音再度传来,大概是那人边走边说的原因,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
百里长歌听到这个声音以后,再也睡不着,她隔着帘幕问外面的魏俞,“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是谁啊?”
“呃……”魏俞顿了顿,“他就是工部侍郎。”
“我还一直以为叶痕口中的工部侍郎是个糟老头子,刚刚听到声音,才知原来是个少年,对了魏俞,他长得好不好看?”百里长歌对这个声音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好像上次见到大仙一样,她不禁有些好奇。
“呃……”魏俞再度顿了顿,“长歌小姐,奴才觉得您不该问这种问题。”
“为什么?”百里长歌问。
“这天底下还有比爹爹好看的男人吗?”还不等魏俞说话,嘟嘟当先直起身子,一脸不满地瞪着百里长歌,精致的小脸上还沾染着些许糕点屑。
百里长歌一噎,赶紧从小几上拿过锦帕替他擦干净了以后才清清嗓子道:“不看过别人长什么样我怎么知道你爹爹是不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
“你看我就知道了。”嘟嘟傲娇地仰起小脸,问她,“你见过比我好看的宝宝吗?”
百里长歌又是一噎,平心而论,的确是没有见过比嘟嘟更萌更好看的孩子。但她深知嘟嘟是遗传了叶痕不能夸的傲娇性子,又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我没见过几个宝宝。”
“你骗人你骗人。”嘟嘟伸出小手捶打她,随后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眼珠子转了转,傲娇准化为愤怒,对百里长歌道:“麻麻,我知道爹爹今天为什么要带我出来了。”
“为什么?”百里长歌挑眉问。
“他就是想利用我将你困在马车里,不让你去看刚才说话的叔叔。”嘟嘟哼哼两声,央求百里长歌,“麻麻你要替我教训爹爹,他太可恶了!”
“的确可恶。”百里长歌嘴角抽了抽,想着叶痕这个人真奇怪,工部侍郎是他的人,她有什么不能看的,风弄魏俞他们两个长得也各有特色,她还不是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难不成这位侍郎爷是不能给人看,看一眼就掉肉的?
外面魏俞似乎猜到她的心思,不等百里长歌开口就先将路堵死,他低声道:“长歌小姐,王爷吩咐了您不能下来,你若是强来的话,奴才只好得罪了。”
“我就奇怪了。”百里长歌不满道:“那个工部侍郎难道是神仙下凡?竟然还不准我看!”
“奴才只是遵从王爷的命令。”魏俞很无奈地说道。
“罢了。”百里长歌不屑地摆摆手,“不看就不看,看了那个人我又不是能得什么好处。”
“你能这样想最好了。”魏俞松了一口气。
“麻麻,我帮你下去看。”嘟嘟一想到他那黑心爹竟然利用他来做挡箭牌,他就有些不爽,冲百里长歌狡黠一笑后小手掀帘就要往外面跳。
“小世子快回去。”魏俞见嘟嘟已经探出半个脑袋,唯恐百里长歌跟着出来,他一惊,赶紧伸手去阻止嘟嘟。
“什么人连我也不能见?”嘟嘟不满地撅着小嘴。
“王爷是担心路面不平,您会跌倒。”魏俞赶紧劝慰他,“小世子您看这路上到处是湿泥,你要是下来的话,待会儿就会把全身都弄得脏兮兮的。”
嘟嘟弯着身子朝下面看了一眼,路上果然有湿泥,他蹙了蹙眉,又将脑袋缩回车厢里,委屈地对百里长歌道:“麻麻,路上好脏,去不了。”
“去不了就不去了。”百里长歌温婉一笑,想着叶痕既然不希望她看,那就不看了,免得待会儿又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嘴。
叶痕去的时间很长,嘟嘟等不及,直接靠在百里长歌怀里睡着了。
百里长歌低头,望着嘟嘟精致的眉宇。
毫无疑问,这小子跟叶痕长得很像。她
得很像。她突然想起来那晚叶痕低声对她说希望她能接受嘟嘟。
凭她这么长时间对嘟嘟的了解,这绝对是个腹黑货,如果不是出自真心,他根本不可能随便认娘。
可是……要怎么解释嘟嘟如今一心认她当娘?
按理说来,他即便是记不得他真正娘亲的样子,也应该会凭着刚出生嗅到他娘亲的那种气息来寻人才对。
那……为什么是她?
嘟嘟竟然不排斥她!而且他说过她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就好像很久以前就闻到过一样。
很久以前……
她到底什么时候生过孩子?在她这段完整的记忆里,连叶痕都没有出现过,嘟嘟又怎么可能是她亲生的呢?
无奈地苦笑一声,百里长歌伸出手,沿着嘟嘟小脸的轮廓画了一圈。
“麻麻……”嘟嘟低低呓语了一声,轻轻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百里长歌眼眸一眯,这个称呼……
她险些忘了,这个称呼并不是她交给嘟嘟的,而是他自己先开口喊的,犹记得那天在武定侯府东院的石拱桥上,嘟嘟小小的身子跟在她身后说叶痕曾经告诉过他“娘亲”的另外一种喊法是“麻麻”。
麻麻……
想到这里,百里长歌呼吸一顿。
晋王妃到底是什么人?同她一样的穿越人士吗?
叶痕曾经说过,晋王妃此人若是认真做事的时候,天下女子不及她十之一二。
然而就在不久前,他也曾夸赞她聪明得能让天下女子失色。
原来是因为她的这种聪明,让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晋王妃的影子,所以才会说出那些好听的话,才会想尽办法将她留在身边吗?
百里长歌越想越觉得内心沉郁,压抑得胸口一阵钝痛。她缓缓闭上眼睛深呼吸,想转移注意力不再去想,然而事实上,思绪由不得她。
越是提醒自己不去想的时候,心里就越想弄明白,更加想知道叶痕的过往。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润的声音传来。
百里长歌掀开眼帘,发现叶痕已经上了马车,脚上换了一双崭新的螭纹乌皮靴,他的眸光始终定在她脸上。
“没什么。”百里长歌抿唇摇摇头,“可能是这两天身子不舒服的原因太累了吧!”
“你若是累,我就让魏俞先送你回去,待会儿我自己去找许彦就行。”话完又满脸歉意补充道:“都怪我不好,早知道的话,不该让你来的。”
“那我先回去了。”百里长歌小心翼翼地将嘟嘟抱起来塞到他怀里。
“长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叶痕不解,面上有几分暗沉。
“没事,我很好。”百里长歌再度摇头。
见她不愿说,叶痕沉吟片刻,问道:“你还记得昨夜答应了我什么吗?”
百里长歌默了默,许久才压抑着声音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轻言放弃。”
“你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叶痕又问。
百里长歌没说话,只是将头偏向一边不看他。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轻言放弃,意味着彼此信任不猜疑。”叶痕定定看着她,缓缓道:“还意味着互不欺瞒。”
“你……”百里长歌突然皱眉转过头,本想质问他以何立场说出这些话,但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说过不再纠结他的过去,只望以后坦诚相待。
涌到喉口的话突然咽了回去,她缓缓垂下眸,安静道:“我只是刚才看到嘟嘟想起了一些觉得疑惑的事。”
她这一说,叶痕顷刻间明白了**成,他轻轻帮嘟嘟调整了较为舒适的睡姿,才低声道:“我答应你,等时机成熟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不……不用了。”百里长歌摇摇头,眸中露出歉意,“对不起,我不该胡乱猜想的,既然说过不纠结于你的过去,我就要说到做到,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你对我的这一番心意?”
叶痕听她如此说,唇角弯出一抹浅笑,只是静静凝望着她,未置一词。
百里长歌被他盯得很不自在,赶紧撇开头问:“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去许彦家?”
叶痕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反而伸手掀开窗帘。
突然进入马车里的光线刺得百里长歌很不适应地遮了遮眼睛,片刻之后她放下手往外看去。
斜对面的石栏边,一人身着朝廷四品官服垂首躬身,百里长歌仅看得到他的侧脸。
成片的雪层杜鹃轻轻吐蕊,其上仿若紫雾缭绕,映衬出那人白净如玉的的侧脸,他的容貌并不像叶痕那样让人一看便惊艳得好似心脏受到巨大的冲击,但在那一团团烂漫绮丽的雪层杜鹃衬托下,他的美反而更倾向于恬淡平静,好似笼着淡淡轻雾的江南烟雨,空濛得让人不得全貌。
“他……”百里长歌不觉伸出手指指着车窗外。
叶痕眉梢跳了跳,轻轻垂下的眼睫染上一层黯色。
“是谁?”许久,百里长歌才从惊愕中回过神,将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全。
“裴烬。”叶痕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地凝视着她的面容,好像要将她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裴烬……
与武定侯府嫡女指腹为婚,被梁帝从中作梗无声悔婚的广陵侯府世子,也是真正那个百里长歌倾慕不已的对象。
已的对象。
“你逗我呢!”百里长歌听他一说,顿时皱了眉。
叶痕并未说话,依旧安静地看着她。
“他若是裴烬,我为何不记得他的样子?”百里长歌撇撇嘴,“我知道你因为这桩婚约醋过,可你也不至于……”
“你印象中的裴烬长什么样子?”不等她说完,叶痕突然问道。
“我……”百里长歌一时语塞,沉默良久才道:“你要我怎么描述?反正不是他这个样子。”
叶痕眸光动了动,将嘟嘟交给她抱着,然后从底座下面拿出宣纸铺在桌子上,又研好了墨这才从她手里接过嘟嘟,才轻轻蹙眉示意她,“你把你印象中裴烬的样子画下来给我看看。”
“好。”百里长歌点点头挪过去提起笔,然后在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她记忆里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原身的那个裴烬。
可是,无论她怎么想,都无法将记忆中那个人的容貌清晰地想出来。
“奇怪了!”百里长歌用手拍了拍脑袋,皱眉哀叹道:“叶痕,我觉得我可能是脑子出问题了,我出府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事我都记得,可是偏偏细化到要去将过程描述出来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很模糊,别说事件发生时的周围环境,我连那些人的容貌都记不清。”
“你的意思是,你无法准确地画出裴烬的画像,但你却清楚地记得你认识的那个裴烬跟刚才那个人的容貌不一样是吗?”叶痕再度眸光动了动,轻声问她。
“对对对,就是这样。”百里长歌赶紧点头,“我敢百分之百肯定我认识的裴烬不是长这个样子的,毕竟……毕竟我以前去翻过他家后院的墙,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叶痕低垂的眸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轻轻划过一丝了悟,随后温声道:“你画不出来就算了,有可能是你那个时候还小,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你记不清楚也很正常。”
“我觉得不正常。”百里长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单单是记不得一个人也就算了,但就在刚刚,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武定侯府里,我只记得清我爹一个人十年前的容貌,其他人全都记不清,但你要问我跟其他人发生过什么事,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别想了。”叶痕一手抱着嘟嘟,另外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面容,笑道:“十年前的事,连我都未必记得那么清楚,你能记得已经很不错了,至于那些人的容貌,更不是什么大事,你如今都回来了,再多看几眼不就记住了?”
“说的也是。”百里长歌点点头,思绪又回到刚才,低声咕哝道:“真是见鬼了,十年的蜕变,一个人怎么可能面貌全改,变成另外一个人?”话完她又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叶痕,“你确定刚才那个就是广陵侯府世子裴烬吗?”
“确定。”叶痕肯定地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百里长歌烦恼地捶打着头颅。
叶痕见状,心疼道:“那些事并不重要,你跟他的婚约早就不攻自破了,如今你们俩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你便是记得他也没什么用。”
“对了,叶痕。”百里长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问他,“你是不是从小就认识裴烬?”
“嗯……”叶痕轻轻颔首。
“我以前那么喜欢裴烬,整天想办法溜出府去爬他家后院的那棵大树,那你以前应该也认识我了?”百里长歌想着如果叶痕从小就认识裴烬,那么原身当初那些为了爱要死要活的举动指不定早就被叶痕看了个彻底。
想到这里,她脸上浮现一丝尴尬。
“不认识。”叶痕摇摇头,声音很平静。
“怎么可能不认识?”百里长歌错愕道:“我记得那天你问过我想不想知道裴烬的妹妹为什么会死,说明裴鸢死的时候你也在场,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
叶痕无奈地看着她,再次肯定地说道:“十年前,我真的没见过你,也不认识你。”
“那好吧!”百里长歌压下心中疑惑不再发问。
“你困不困?”叶痕关切地问道。
“刚才有些困,现在不困了。”百里长歌依旧抱着脑袋,唏嘘道:“我肯定是脑子出问题了,明明记得发生过的所有事,却唯独记不得当时那些人的容貌,这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呢?”
叶痕心思一动,听到她这些话时反而暗自松了一口气。
“叶痕,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真的变成傻子了,你还要不要?”百里长歌想了想,突然感到忧心,满眼期盼地问他。
叶痕一愣,随即低笑一声,“如果真有这种情况,那么全天下的女人肯定都比傻子还傻。”
“为什么这么说?”百里长歌不解。
“因为你的聪明睿智就摆在那儿,哪能是随便说说就变成傻子的?”
“可是……”百里长歌犹豫道:“你难道不觉得我的记忆在慢慢退化吗?我担心万一哪一天我也只记得你这个人,却忘了你长什么样子,那不是完蛋了?”
“不会的。”叶痕摇摇头,“你也许会忘了有我这个人,忘了我长什么样子,却唯独不会忘了你曾经爱过我。”
“嗯?”百里长歌疑惑抬眸。
“我的意思是说,就算你真的忘了我,那么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也会重新喜欢上我的。”叶痕莞尔
”叶痕莞尔一笑,笑容凄艳。
“这可是你说的。”百里长歌郑重道:“假如有一天我忘了你,那你再见到我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将我拴在你身边,我怕我会因为不记得你而喜欢上别人。”
“会的。”叶痕轻轻点头,“我允许你忘了我,却绝对不准你忘了对我的喜欢。”
“可是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百里长歌泄气道:“等到我记不得那一天,就会连今天说过的话也忘了,到时候说不定我还会当你是坏人,更有可能把你当成仇家追杀你。”
“那我就把你驯服带在身边,直到你死心塌地喜欢我为止。”叶痕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眸一直低垂着,仿佛时光回溯到很多年前,他躺在树枝上休憩,她捉了虫子来威胁他倘若将来有一天她什么都忘了,他也绝对不能松手,要记得带她回家。
同样的对话,同样的口吻,此刻再次听到却已经隔了几度春秋,人还是那人,情还是那份情,唯一变了的,是两颗心中间那微妙的距离。
叶痕突然想起放孔明灯的那天晚上,他把这些过往画在彩纸上,她看到了,也仅仅是讶异了一瞬便再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她……果真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叶痕……”百里长歌的声音突然喑哑下来,眸中闪着晶莹看着他。
“怎么了?”他略微偏头,迅速收了脸上的情绪。
“如果我真的忘了,你不准丢下我,要记得带我回家。”百里长歌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
这一句话,瞬间击溃叶痕最后的理智,思绪顷刻间回到数年前。
……
……
“喂,要是有一天,我不小心把你忘了,你不准去找别人,一定要记得带我回家,听到没有?否则我放虫咬死你!”
花开灼灼的清幽山谷,春日柔风拂过柳梢头,恋爱中的少女捉了虫子威胁那个专属于她的少年。
“你为什么要把我忘了?”少年睁开眼,波光潋滟的眼眸闪出一丝迷茫。
“我怎么知道?”少女微微蹙眉,“我只是假设一下,顺便提醒你嘛,万一真有那一天,你要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否则……”
“否则怎样?”少年眨眨眼。
“否则我现在就把你吃干抹净,看你还敢不敢去找别人!”
……
……
昔日呢喃依旧,今朝再添新愁。
叶痕眨眨眼,眨去眸中的思绪,低嗤她一句,“笨女人,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
“你也知道我这两天情绪不稳定嘛!”百里长歌抱着脑袋靠在窗边,咕哝道:“否则你以为我整天闲着没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别想了,马上就要到许彦家了,调整一下情绪,待会儿进去好与他交谈。”叶痕看了看窗外,已经进入了城东。
“你刚才都不让我见裴烬,如今肯让我这个样子去见许彦了?”百里长歌挑挑眉,笑道:“万一他一眼就看上我了怎么办?”
叶痕无语地撇撇嘴,“你觉得你这样一个彪悍的女人能比得上秦黛的温婉仙人之姿?”
“滚粗——”百里长歌愤怒道:“秦黛是秦黛,我是我,休要拿我们两个在一起比较,她是琴姬,整日与音乐打交道,自然高雅得不染尘俗,而我呢,每天跟着你东奔西跑,抛头露面,遇到死人的时候还得各种验尸,什么恶心的事都让我干了,你不夸奖我,还说我没有秦黛温婉,你良心被狗吃了!”
叶痕嘴角抽了抽,“我的意思是你别把自己想得这么有魅力,你想倾倒许彦,说不定人家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别忘了,他最爱的那个人可是才刚死没多久。”
“说得也是。”百里长歌虽然不满叶痕这样说她,但也不否认许彦对秦黛用情极深,像他这样的深情,这世上已经很难找了吧!
叶痕见她发呆,趁她不注意将嘟嘟塞到她怀里,挑眉道:“抱着儿子。”
不等百里长歌投来愤怒的目光,叶痕又道:“别忘了,消息早就传出去,你如今可是我叶痕的女人,嘟嘟的娘亲,嗯,将来的晋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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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看见评论区一堆男主党,似乎大家都觉得女主自残那一章虐到男主了,其实细心的亲应该能看懂那一剑是让女主看清内心的东西,之后就一直在暖了不是咩?目前都很宠啊有木有,宠得我都想照着这个标准去找男票了【捂脸】。
文文才四十万,第一卷的一半,眼下还在铺垫,总有女主恢复记忆的一天,因为故事还木有完全展开,还有很多人物没有出场,希望追文的亲们能陪着我一直走下去。
至于那个最大的真相,其实衣衣可以这么说,但凡行凶,不外乎情、仇、财、色。
第一次写这种文风,每天都很忐忑吼吼吼,但我还是得厚着脸打滚卖萌求追文(* ̄3)(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