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式的追悼比较简单,牧师在墓前祷告着,连城一手牵着裴小宛,一手撑着雨伞,随着牧师的悼词,自己从小到大和连卓凡的点点滴滴都一一闪过脑海。他经商有道。他睿智威严,他对自己要求严格,却从不压迫强求,他永远记得事情发生后父亲打给自己的那通电话,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卑微内疚,可当时他心里有恨,没有再理会那件事……也许他还欠他一句原谅。
裴小宛在旁边也能感受到连城无声的悲怆,虽然他的脸看上去仍是那样冰冷,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男人此刻内心必定难受不已。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微微点头,有时候两个相爱的人,默契便是如此。
众人开始把手上的花献在墓碑前,连城第一个走了过去,从小到大在报纸新闻看过无数次连卓凡的名字,可此刻出现在墓碑之上。显得熟悉又陌生。他恭敬地鞠躬,把白色的鲜花放在碑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爸,我一定不会让你死得不明不白。”忍住鼻头涌上的酸,此刻还不是痛哭的时候。
这时裴小宛也走了上来,把花轻轻地放在连城那株隔壁。微笑着说:“爸,我会替你照顾好连城的,你安心吧。”说完默默牵起连城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如果爸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你活在仇恨里,生命中只剩下报仇这件事,你说呢?”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她懂这个男人对父亲有多敬爱,也懂他这段时间受的折磨,可她更希望他能放下,希望所有爱恨纠葛能随着这个生命的落幕而停止。
“小辣椒说得对。”这时陆梓云也走上前来。搭着连城的肩膀,“我才离开一段时间,就发生这么多事情,如果是以前的你,我会拼了命地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情,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是个肩上有责任的丈夫了。凡事还是多想想你的老婆吧。”
这似乎是陆梓云多年来第一次这么正经地当说客,正当连城感到疑惑时,他凑到连城耳边说:“有安森的人在这里,跟着我演下去。”
连城点头,牵起裴小宛走到旁边,让其他的亲友继续鲜花。
他带着墨镜,让别人看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墨黑的镜片之下,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正逐个观察着众人,他们都是些连氏的高层,或者和连卓凡有过私交的友人,实在没想到哪个才是安森的眼线。
追悼会结束后,连城马不停蹄地回了连氏,这些日子被各种糟心事耽误着,已经很久没有回来办公了,刚才陆梓云临走时让他回来这里等他,说是有重要的事。裴小宛闹着,加上他自己也不放心她一个孕妇在家,只好也把她带来了连氏。
时隔三个月回到连氏,她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从大门的安保,到前台的接待小姐,无一不恭恭敬敬地唤她“总裁夫人”,她虽不习惯,但连城在旁边,她也不能开口纠正,只得尴尬地笑着点头。
专属电梯里,裴小宛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公事要处理?那你先忙,我自己在这里可以的。”
“要不你就去我办公室坐着,我和陆梓云说的事你没什么不能听的,就怕你闷。”他摩挲着她的手背,体贴地说。
“我其实是想念人事部的同事了,想过去打个招呼。好吗?”她吐了吐舌,实话实说。
可连城瞬间就变脸了,用力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把她禁锢在自己臂内,“你是想念同事,还是那个小经理?嗯?”他危险地步步逼近,双眸直直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
裴小宛马上就懂了,往他胸口上拍了一下,“想到哪里去了……你该不会是吃醋吧?”
“你觉得有可能吗?”
她挑了挑眉,看着连城吃瘪的样子,心里很有成就感。
待她站在人事部门口前时,心里懊悔死了,没事干嘛要去惹连城呢?腹黑的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突然就在她脖子上啃咬起来,硬是留下了一个暧昧的红印才美滋滋地放她出电梯。今天她穿的是普通的连衣裙,脖子上的痕迹根本就没法遮住。
这下真是糗大了。
还在想该不该进去的时候,就撞上黄姐开门了。
“哟!哟!小裴啊!不不不!该改口叫总裁夫人才对!站在门口干嘛?来来来赶快进来坐啊。”黄姐十年如一日的大嗓门一喊,就把整个人事部都炸开了,众人纷纷上前拥簇着,七嘴八舌地道贺。
最后还是曼曼挤了进来,摆出公公的架势,扶着裴小宛进去坐着。
“曼曼你别这样,你要羞死我啊?”她在她耳边嚷嚷,可曼曼却更夸张地把凳子上的灰尘拍了好几遍,最后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现在可不同以前了,连氏上下都知道你是总裁的未婚妻,我得小心伺候着。”她大咧咧地笑着。“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想死你了,那天你突然失踪了,连总裁也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不过幸好,现在你好好的回来了,真好……”说着说着,曼曼就流泪了,豆大的泪珠不停地流了下来。她胡乱地用手背擦着,吸了吸鼻子,“你看我,哭什么啊,你回来了是好事,我不哭,我不哭……哇……”瞬间,曼曼的泪缺了堤,放声哭了起来。
裴小宛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得抽了张纸巾替她擦鼻涕,“是我不好,没有和你多联系,你别怪我。”
“哇……你个没心肝的……有了男人就忘了我了……呜呜……”曼曼的哭声响彻整个人事部,黄姐和其他同事慢慢都散开了,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何国栋走了出来。
“小裴……我还可以这样叫你吗?”他托了托眼镜,语气中尽是生分。
裴小宛站了起来,点头说:“何经理好。”
他忍不住笑了笑,多久没见她了?总感觉她变了好多,是总裁吧?让她脸上挂着幸福的笑。
“哎哟!裴小宛,你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啊?”还是被曼曼发现了,她本能地用手挡住。
“别遮了,我都看到了!”她把她的手扯下来,瞪大双眼仔细看着。“没想到啊,你和大boss这么恩爱,赶快和我说说,他猛不猛?”
“什么啦,没有的事……”她真是服了曼曼了,女孩子一个,说什么也不害臊。
曼曼没打算放过她,把她拉到一旁,鬼鬼祟祟地问:“这里没人,你充实招来,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只能装疯卖傻啊。
“就那个啊……”她抬肘撞了撞她,贼笑着。
“好了你别三八了,我有事要告诉你……”她突然想起来,她的喜悦还没和最好的闺蜜分享。
“我没兴趣听,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怀孕了。”
“我没兴趣听,你……什么?等一下,你说你怀孕了?”她张大嘴巴,太意外了。
裴小宛低头,抚摸着平坦的小腹,一脸幸福的微笑,“对啦,差不多一个月了吧,你别大嘴巴哦,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曼曼开心得跳了起来,把耳朵贴着她的肚子,敲了敲,“hello,我是你干妈啊,收到请回答。”
“噗~你犯傻啊,还只是个胚胎呢,能回答你什么?”
“你别吵,这是我和我干儿子的温馨时光。”她继续凑着她的肚子,碎碎念着。
这时何国栋拍了几下手掌,引起大家的注意:“好了,我们要准备开会了,小裴你在这里先坐一下好吗?回头我请大家一起到楼下餐厅下午茶?”
“耶!Alen万岁!”
……连氏的大门前,一个身穿白色修身西装的男人从银色的宾利车走了下来,后面跟了个性感婀娜的长发女郎,她穿着极低胸的紧身裙,一手拿着文件,走起路来胸前汹涌跌宕。
前台接待礼貌地鞠躬,微笑着问:“先生您好,请问找哪位?”余鸟东才。
男人没有开口,微微转过头给身后女人一个眼神,女人走上前回答:“这是我们总裁的卡片,请告诉连总裁,我们有笔生意想和他谈,他自然会见我们。”她涂着鲜红色的唇膏,话语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性感,那种职场上公式的笑和干练的语气,又让人对她的工作能力有几分期待。
“额……请稍等。”她给anna打了个电话,得到准许后,亲自给他们带去电梯,按下顶层的按钮,笑着鞠躬离开。
“刚才那个女的不错。”男人终于开口了,一脸回味的样子。
“是的,你看了她五秒钟。”女人正视前方,淡淡地回答。
男人歪起一边嘴角邪笑着,一把揽过女人,大掌毫不收敛地拍打她的翘臀,“kiki,我就喜欢你这个吃醋的样子。”
“到了。”她抿嘴微笑,率先走出电梯。
Anna迎了上来,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把他们请了进去。“总裁,他们到了。”
这时连城坐着皮椅缓缓转了过来,看清来人之后,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大气地伸一伸手,做了个“请坐”的动作,陆梓云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饶有深意地看着他们。
男人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沙发正中间,笑着等对方开口。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连氏和霍氏,目前应该没有可以合作的案子,不知道霍总裁来这里,是想和我谈什么生意?”眼前的人正是霍天的大儿子——霍承堔,连城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和草包弟弟不一样,也是有一定能力的人,不过好女色,每星期都上报纸头条,传绯闻的对象从嫩模女星到作家警花,很是精彩。
霍承堔看了看陆梓云,问道:“连总谈生意都是这么……随便的吗?商业机密让别人知道也无所谓吗?”
“这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了,说吧,我后面还有行程。”
霍承堔摊出大掌,kiki便拿出一份文件给他,他随手一抛,文件准确地降落在连城面前,“就在今天早上,我以个人名义收购了连氏23。5%的股份,我想……我应该是连氏的第二大股东了吧?”
这是连城没料到的,不过他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冷静,瞄了一眼,却始终不去碰那份文件。
他的沉默使霍承堔更加猖狂了,他借着说:“不知道连总有没有意愿要买我手上的股份?”
“没有。”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连城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等你答复。”他站了起来,伸出长臂,kiki默契地走近他,任由他的手扶着自己纤细的腰肢。
正在他转身之际,连城站了起来,“等一下。”
“哦?”他笑了,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慢慢转身,等着对方的妥协。
岂料连城伸出一只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代表连氏,欢迎新股东加入。”
“你真的不在乎?”
他摇头,“既然你能从那个人手上买走股份,就一定知道消失的15%在哪里。”
霍承轩比了个大拇指,正准备和他握手,他却及时把手收了回去,抄在裤袋里。“anna,送送霍总裁。”
“连城,闻名不如见面啊,我那个傻弟弟栽在你手上,看来也不冤。”霍承轩饶有深意地笑了笑,搂着kiki步出办公室。
……
这时裴小宛搭着电梯往一层去,她想趁大家去开会的时候把下午茶都买好,这么久没回来,说什么都应该是自己请客才对。她拿出手机仔细记着清单,嘴里念念有词,上了反方向的电梯也浑然不知。
电梯“叮”的一声,她以为到一层了,马上走了出去,没想到和来人撞了个正着,手机也摔倒地上。
那人随即弯腰帮她捡起手机递给她,“谢谢。”但当她看清对方时,吓得急急往后退,“你……怎么是你?”那个人不就是刚才在墓园遇到的那个人么?
霍承轩笑了笑,也跟着走进电梯,把她逼直墙角,“不用谢,我说过了,以后你麻烦我的时候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