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的夜晚异常寒冷。
清冷的月光透过营帐上破损的小洞,照射在塔克的脸上。
塔克坐在矮床上,抓着一块染满污迹的破布,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长剑在月色下闪烁着寒光。
此时营帐外响起淅沥的脚步声。
塔克望向悬挂在营帐入口处的帆布。
帆布被一只小手一下子拉开了。
外面钻进来一张瓷娃娃般白皙的脸庞。
“安妮,事情忙完了嘛?”塔克咧开嘴冲安妮笑道。
“嗯。”安妮点头道,但转瞬间神情却变得黯然。“伤兵营里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发生什么事了?”
“前天从战场上救回来的士兵,好几位今天都回归神的怀抱了。”
塔克默然,轻叹一声,继续擦拭手中的长剑。
安妮默默走到塔克身边,坐在矮床上。
侧身轻轻靠着塔克的臂膀。
“塔克,你明天就要出战了吗?”
塔克缓缓点头,将长剑收回剑鞘,放在一边。
“东联前几日下来战书,约定明天城下骑士决战。身为西境骑士团的一员,我必须出战。”
“但是。”安妮抬头望着塔克,说道:“我真的不希望你出去……这几天我在伤兵营已经见得太多太多了,浑身血迹折断手脚的士兵半夜里哀嚎,更多的是躺着地上一动不动,我真的不希望,真的不希望你成为那里的一员!”
塔克抿嘴,望着安妮的脸庞,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我也不想这样,这毕竟是我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塔克低头望着自己的不自觉颤抖的双腿,“但在战场之上,生死有命,有时候有些事每每都是身不由己。”
“我真的好怕,好怕一觉睡醒,去到伤兵营的时候,便看到你自己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哪里了……”
“不会的,安妮。”塔克伸出手臂,轻轻搂住安妮娇小的肩膀。
渐渐遏制住肩膀的颤动,塔克轻声说道:“我答应你,我一定打赢这场战争,然后带你回家,在父亲的见证下,完美地完成我们的婚礼。”
安妮耵聍一声,一头埋进了塔克坚实的胸膛里,但是在月光下,不难发现她那娇小的耳垂,早已被绯色染红。
“塔克……答应我,不要死……不要让我看到你那种难看的样子。”
“我用骑士精神起誓,一定会活着回来!”
紧握住安妮娇小的肩膀,塔克轻轻亲吻在安妮的额头上。
今夜,月色当空。
……
而林达却望着月光,不言不语。
坐在沙地,依靠在竖立的帐篷边上,远处传来岗哨夜半交接的哨声。
四周寂静无人。
一阵寒风拍打在林达脸上。
林达下意识地摸摸鼻尖。
“还在想着克丽丝导师的事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菲丽娜站在了林达身边,静静地望着他。
“你听到了?”林达说道。
“我跟在你后面。”菲丽娜说道,“跟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哈哈……”林达轻笑几声。“优秀的女骑士同样都是优秀的潜伏者,克丽丝导师在课堂上这样说过的。”
菲丽娜轻咬嘴唇,眼睛没有离开林达半分,说道:“你害怕吗?”
林达默然。
“你是在害怕吗?”
林达抿嘴,忽然轻叹一声。
“也许是吧……但在这种地方,谁敢说自己会不害怕呢?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会像她一样,死在两军厮杀的最前线,连尸体都不能找齐全。”
“我不会让你死去的。”
林达望着菲丽娜,望着菲丽娜那宝蓝色的眼睛。
如同夜半的星空般深邃。
“生死有命,但我也知道自己不会就这样死去的。”林达从地上站了起来。
“探寻世界真相的理想,我还没有放弃呢。”
“又说蠢话了。”菲丽娜瞥了林达一眼,靠在营帐的木质支柱上,说道:“塔克明天就要出阵了。”
“我知道,我方才见过他了……看他的样子,才是害怕的要死呢。那双腿抖得,我还担心他明天能不能跨上战马呢。”
菲丽娜哼哼两声,说道:“你好意思说别人吗?你自己不也是一个样子吗。”
林达侧着脸瞧了菲丽娜一眼,摸摸鼻尖,说道:“是嘛?反正明天是骑士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就负责在后面看着。”
菲丽娜迟疑了一下,说道:“他不是你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吗,怎么感觉你的反应会这么冷淡。”
“我跟塔克在那方面的取向都很正常的。”
菲丽娜脸红耳赤,瞪了林达一眼,说道:“你给我正常点!我的意思是,你不担心他的安危吗?”
“这种事情安妮早就过去关心他了,还需要我这种好兄弟出手吗。”林达耸耸肩,撇着脸接着喃喃道:“但是我就没有这种待遇了,真是心凉。”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
菲丽娜牙齿咬得咯叽作响,突然跨步便走。
踢起的砂石溅到林达的身上,仿佛是故意的一样。
但菲丽娜的步伐却是越来越小。
“臭猴子,你知道守护骑士有什么意思吗?”
林达转身,但菲丽娜早已不见踪影。
“守护自己的心,守护亲爱的人。”
寒风吹过。
林达仰头望向半空。
今夜,月色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