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敏的勇猛剽悍,让官军恐惧后退了。
他所率领的前锋营和标营人马,是闯军中的精锐,全部都是骑兵,行动迅捷,战斗力强,打起仗来和刘宗敏的风格一样,一往无前。两千多人马象旋风似的朝前猛冲,一番混战,把官军的防线,撕开了一道缺口。
“哗——”人马向前冲去。刘宗敏挥着大刀冲在最前面。
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浑身就象一阵烈火,在上万官军的围困中杀出了一条血胡同。
跨过了个十几丈高的山包,刘宗敏回身观察,他发现——自己身后带领的人马,已经折损过半,跟在身后的,大约不足一千人了。
这一路上,躺满了死尸,义军的,官军的,死人死马,铺满坡上坡下。
向远处观望,刘宗敏发现十余里的范围内,处处都是烟尘暴起,喊杀阵阵,象是开了锅一样,有几处战斗异常激烈的地方,人喊马嘶已经分不出个数,汇在一起形成和种异样的令人心悸的喧嚣。
他不知道那几处战斗激烈之处,到底是李自成,还是李过、郝摇旗……但是他没办法前去接应他们,官军一队队一群群,阵势象海浪一样,根本就闯不过去。
这样的局面下,只能各自突围。
“跟我来——”
刘宗敏大喊一声,大刀一摆,率领这剩余的一千来队伍,朝着预定的目标冲去。
前面是一道山沟,没有官军,这是两道进攻阵形中的空隙,刘宗敏知道这样的空隙正是突围的最佳选择,他毫不犹豫地带着队伍冲下山沟。
“咕咚——”
刘宗敏连人带马,掉入到一个陷坑里。这是用枯草树柴利用山沟里的天然凹陷搭起的陷坑,不算深,只有两米来深,但是马匹却是无论如何也跳不上来的。
他大叫一声,舍了座下马,往陷坑外面跳。
“杀——”
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激烈的喊杀声,顺着山坡冲下来一片官军队伍,呐喊着冲向刚刚进入山沟的义军,看起来他们是早就埋伏在山坡后面,专门等候着义军下沟呢。
官军,这回确实是做了精心准备。
这一片十几里方圆的丘陵区,埋伏了数道兵马,你闯过了一道包围圈,后面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道,一层层的兵力,据守着各处地形,形成了铁桶阵。
刘宗敏欲往陷坑外面跳,但是好几块巴掌大的石头,突然朝他砸过来,躲避不及,脑袋上肩膀上,同时被石头砸中,一下子头破血流,把他砸回到陷坑里。
脑袋差点砸两半,额头中的血,流下来糊住了眼睛。
但是刘宗敏仗着皮糙肉厚,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大吼一声,往上便窜,透过血蒙蒙的视线,他看见足有四五十个手执长矛的官军,正朝着他奔来,那样子——非要把他刺死在陷坑里不可。
刘宗敏手下一名叫做“张纯”的偏将,率领着十几个士兵,拚命过来抢救,同大批官军杀在一起。张纯挥着一把朴刀,狠狠砍翻两名官军,但是更多的官军还在往上涌。
刘宗敏用尽全身力气,往上一窜,从陷坑里蹦出来,那神态就象一头勇猛的狮子。
好几把长矛已经刺到身前了。
刘宗敏右手抡刀,荡开两柄长矛,左手一伸,将一柄堪堪刺到胸口的长矛抓住,他的打了十几年铁的粗臂膀发挥了作用,狠狠往回一搠——把这柄长矛硬给推了回去,并且矛杆撞中了官军的胸口,一声惨叫,大概肋骨都被撞折了。
“嚓,”
右臂大刀抡起来,斜着砍过一名官军的脖子,把脑袋都给剁下来。
鲜血狂喷。
刘宗敏大吼着,右手持刀,左手握着那柄夺来的长矛,横砍竖戳,勇不可当,如同狮子在羊群里闯过。
张纯率领着亲兵们杀到了,同刘宗敏汇合在一起,十几个人摆成了阵势,向前突击。几十个官军被这群人的勇猛冲杀给吓得胆寒,纷纷向坡上撤退。
义军在刘宗敏的率领下,向坡上突击。
沿路丢下上百具尸体。
刘宗敏跨上一匹刚刚从官军手里夺过来的战马——他已经换了两回战马了,很侥幸自己竟然没被官军杀死。
冲——冲过山坡,也许就能突围了。他和义军士兵们都普遍怀着这种想法,但是当刘宗敏跨马抡刀快冲到坡顶的时候,他们都绝望了。
坡顶上出现了几面大旗,旗号上写着斗大的“祖”字,好几员将领正在坡上等着他们呢。
而且坡后还有无数的征尘在扬起,虽然地形阻隔看不见官军人马,但是作战经验丰富的义军士兵们完全能够判断出来——官军的大队兵马就象是汪洋大海,兵力雄厚得让人眼晕。
这是个令人眼前发黑的局面。
刘宗敏知道,那面“祖”字大旗下的将领,八成是祖大弼,那是一员洪承畴手下的心腹大将,以勇武著称,手中使一把开山斧,这人有个特点,就是嗓门特大,打仗的时候吼声连连震耳欲聋,被人称为“祖二疯子”。
看见祖二疯子的旗号,刘宗敏完全明白——洪承畴真的没有去北京,这些兵马全是洪承畴的兵。义军已经陷入十万大军重围了。
情势就是这样,没什么说的,杀吧。
刘宗敏没有犹豫,举起大刀就朝着那杆“祖”字大旗杀过去。
旗下冲出一匹战马,马上的将领长得象刘宗敏一样粗壮,身上披着铠甲,手里拿着一把长柄开山斧,正是祖大弼。
两员勇将冲到一起了。
开山斧尚未抡起来,祖大弼的吼声就涌入旁人的耳鼓,“嗷——”那声音粗豪难听,不象狮不象虎,更象是驴。
刘宗敏的大刀闪过一道白光。
开山斧毫不畏惧,正面相迎,“当”的一声响,刀和斧沉重地撞在一起,各自向两旁弹开,两人的胳膊都是一震,差点把兵器撒了手。
双方都是一身蛮力。
祖大弼又吼一声,挥斧再砍,开山斧劈头盖脸,朝着刘宗敏的胸前砸下去,这一斧比刚才更加雄浑,挟着一股风声。
刘宗敏这回不敢硬接了,侧身躲闪。
论力气,刘宗敏或许不输于祖大弼,但是刚才已经鏖战半天,头上被砸破的伤处还在流血,仗着筋骨强壮无比,这才继续作战,而祖大弼是以逸待劳,自然大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