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爱谁谁(1 / 1)

“公堂”就是一间空荡荡的大屋子,正面挂着一面写着“明镜高悬”的横匾,匾下一方长方形书案,后面坐着主审官。

两旁边几把桌椅,分别坐着秉笔师爷和陪审官员。

靠墙站着几个衙役,手里拿着染成两截颜色的水火棍。

谭天保被押进公堂里,瞅了瞅书案后面满面严肃的主审官,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级别的官儿。他更关注的是两旁边站着的衙役,以及他们手里的棍棒。

那些棒子……五尺长,拳头粗,这东西打在屁股上一定疼得要命,奶奶的,一百杀威棒,那可要了老子的命了。

“跪下。”

解差一声令下,谭天保跪倒在书案前。

“案犯谭天保,如实交待,你如何冒充官军,混入军营,去勾结卢象升谋逆?”

谭天保一听这话,心里倒是踏实了一些,果然猜得不错,他们抓我的目的果然在于针对卢象升,东厂这些无耻加流氓,一个个都该千刀万剐。

“禀报大人,”谭天保用坚定的语气说道:“诬蔑我勾结卢大人谋反,纯属栽赃陷害,我是秦良玉将军手下的医官,此事有据可查,小人诬陷我意在妒嫉贤能,请大人……”

“嘟,”主审官面有怒色,用手一顿书案上的惊堂木,“大胆反贼,竟然肆意抵赖,再不老实交待,别怪本官用刑了。”

谭天保咬了咬牙。

大概……那一百杀威棒要来了。

他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诬陷卢象升,那自己不是和东厂狗同流合污了么?就算是砍了脑袋,也绝不可去做。人在需要挺脊梁的时候,刀逼着脖子也得挺起来。

爱谁谁吧。

“大人,请您明察,小人的话有根有据,一查便知,此案绝不难断,只须……”

“放屁,”主审官又一拍惊堂木,“本官用你指点如何审案么?大胆狂徒,公然顶撞公堂,拒不招供,显然是匪气使然,暴戾之徒,来呀,给我打。”

旁边早就等待着的衙役们恶狠狠地冲上来,将谭天保推倒在地,两个人按着肩膀和手臂,另外两个人举起棒子就朝他的屁股上狠揍。

“叭,叭,”

两棒子下去,谭天保哆嗦了两下,屁股剧痛。

打棍子有讲究,若是棍头着地,听着山响,实际上着力点并不在屁股上,受伤甚轻,但是谭天保挨的这两棍,棍头直接敲在屁股上,非常“实诚”,那是实实在在地疼。如果这么一直打下去,只消几十棍就能将人打死。

奶奶的,衙役也欺负人。

“叭,叭,叭,”棍子接二连三地揍在屁股上,谭天保觉得骨头都要断了,他知道这么下去自己已经不能幸免了,肯定要丧生在棒下。干脆高声怒骂起来:

“王八蛋,给老子栽赃,不得好死,陷害忠良,狼狈为奸,狗官,有朝一日阎王爷会给我报仇,把你这个贪赃枉法的狗官下了拔舌地狱……”

木头棒子雨点般地落在谭天保的屁股上。

谭天保觉得屁股不是自己的了。

说不清到底有多痛,他想——我的屁股一定已经烂了,骨头是碎了还是折了,也难以判断,反正是没好了,如果屁股碎了,那无论如何也活不了,不如死了算。

“狗官,你等着我——”谭天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骂道:“我死后变成厉鬼,一定去掐死你这个狗官,先掐死你,再掐死你老婆,你儿子,你老爹,你老妈,你夜晚睡觉的时候小心点……”

疼痛从尾骨上串到脊梁,再串到脑袋,浑身涌动着一丝辣的灼痛感,此时他倒是想速求一死,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使他难受得想大叫,想大哭……

“狗官……”

他的嘴里骂不出来了。

意识一阵模糊。

……

浑身一会冷,一会热……一会痛,一会又觉得痒得难受。谭天保迷迷糊糊中不断地做着恶梦,有时梦到有小鬼拿着锁链来钩他,有时梦到被扔到滚滚的油锅中。

水……谁能给口水喝……

仿佛心脏上有烈火在燃烧,烧得心头焦灼,难受无比。

谭天保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趴在了牢房里,狭窄肮脏的牢房,周围坐着躺着好几个同牢的犯人,那个老犯人坐在身旁,用吃惊的口气说道:“咦?你居然还活了。”

我活了……

艹,老子刚才是死了吗?

谭天保对这句话倒不怎么反感,他觉得现在生死就在一线间。

他动了动身子,屁股上的伤处痛得浑身一哆嗦。咬着牙,活动一下胳膊腿——这样做的目的是察看一下身体状况,痛,这是好事,说明神经未断,还有感觉,肌体没有坏死。

“咣当”一响,牢门开了,狱卒领着个穿大褂的人走进牢房,有酸啦吧叽的口气说道:“谭天保,起来,给你治伤。”

谭天保起不来。

他的屁股根本就抬不起来。

那个穿大卦的人手里提着个包袱,打开来,里面盛有药膏和药粉,还有白布烧酒之类的治伤用品,他熟练地给谭天保擦洗伤口,用烧酒消毒,涂抹红伤药……手法很利索。

“谢谢,”谭天保说道。

虽然烧酒刺激得伤处剜心地痛,但是这种痛比起挨打来,是好受得多了。

狱卒在一旁冷冷地说:“谭天保,如果你下回再充好汉,直接打死算完,对付你这种茅厕里的石头,我们有的是办法。装大瓣蒜的人,我们见多了。”

谭天保没理他。

处理完了伤口,穿大褂的人对谭天保说:“小心,别碰着伤处,腿脚隔一会就动动,以活血脉。”

“谢谢先生。”谭天保满心感激。

那人没说什么,提起包袱跟着狱卒出去了。

谭天保问身旁的老犯人,“老哥,挨了打都能得到医治么?”

“才不是,我蹲了几年号子,从来没见过还给治伤的。你小子也许是天命不该绝,摊上了好运气。”

好运气……

谭天保摇摇头,老子有好运气么?

他忽然心里一亮,对呀,他们为什么要给我治伤?显然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怕我死掉,我死了,他们陷害卢象升的阴谋就进行不下去了,反而趋于尴尬,因此必须让我活下去,好充当卢象升谋反的证据。

很好。

老子没怕死,你们却怕我死。

嘿嘿……这事儿有点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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