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在东暖阁里听到凤阳皇陵被毁的消息时,象木棍子一样僵住了,两分钟没回过神来。
报告消息的大太监曹化淳伏在地上,吓得身体微微发抖。他生怕皇帝一怒之下,先把自己砍了脑袋撒撒气。
崇祯的眼泪一滴滴流下来。
祖坟被刨了……
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情吗?作为一国皇帝,四海独尊,却眼睁睁地让人刨了祖坟……悲哀还在其次,丢人啊。
尤其是一个殚精竭虑,辛辛苦苦操劳国事,不肯松懈片刻的“勤奋”皇帝,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让灾祸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心里的痛,难以言述。
滴滴泪水,都是血泪……
……
崇祯并没砍了曹化淳的头,他立刻换上白色的丧服,带着一班太监随从,直奔太庙。
太庙,是皇家祭祀祖先的场所。
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崇祯皇帝跪倒在地,嚎淘大哭。
泪如雨下。
以前每年例行的拜祭活动,皇帝只是象征性地行礼,眼泪都不掉,但是今天不同,在祖宗牌位前,崇祯象个失了娘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泪水滂沱。
他委屈啊。
为了剿灭流贼,几年来费尽心力,寝食难安,到头来却让流寇挖了自家祖坟……愧对祖宗,愧对国家,愧对天地,愧对……简直对不起所有的一切了。
仔细想想,崇祯皇帝也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高高在上却又无比寂寞,从来也不会有人跟他说知心话,也从来不会有人敢安慰安慰他。
天大的打击也只能装模作样端着架子扛着。
泪水象黄河决口,倾泻不止……
……
从太庙回来,崇祯没有犹豫,立刻下了几道命令:
将兵部尚书张凤翼革职,说是他“剿贼不利”。
凤阳的守军将领朱国正已经战死,知府被张献忠擒住杀了,没办法再处罚,崇祯命令把他们的上级——安徽的巡按御史和巡抚,都给砍头。
命令朝廷上下所有官员,一律穿着孝服办公。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其实大家都知道,被砍头或是革职查办的人都只是替罪羊而已,贼势猖獗,岂是他们的责任?
但是皇帝祖坟遭殃,却总得有人要当这个替罪羊,皇帝的怒火总得找个出处,就看谁霉运当头,扫帚星光降了……
满朝文武,莫不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悲哀之气充盈朝野。
……
……
此时在张献忠的队伍里,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攻取凤阳不但掳获了大批的粮食和物资,而且掘皇陵还捞到了好多金银财宝,义军财运滚滚,立刻就成了财主。
张献忠下令把知府给杀了。
其实知府已经吓得只剩下了一口气,躺着都起不来了,浑浑噩噩,他大概是吓破了苦胆,从嘴角往外淌血水。
一刀砍了。
省事。
然后,张献忠发布命令:把监狱里的囚犯都放掉。把凤阳一些有名的大富户,都杀掉。
财产全抢光。
反正怎么闹腾怎么来。
将凤阳搞得天翻地覆,乱七八糟……
接下来,他又作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决定:开仓放粮。
把凤阳城的官家粮仓打开,把粮食分给老百姓。
这个举动令四乡百姓轰动而兴奋,义军放粮,大家可以去县城免费领粮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
道路上熙熙攘攘,到城内领粮的百姓络绎不绝。
张献忠很仁慈吗?当然不是,他这个人喜怒无常,杀起百姓来从来手不软,高兴的时候也会大发赏赐,这一回,顺利攻下凤阳,掘了龙脉,心里高兴,反正官家粮仓里有的是粮食,自己也带不走,索性发给老百姓。
这么做,还有另一个目的。
攻凤阳的主旨是掘皇家的祖坟,现在把凤阳的官员杀掉,粮食分光,也是作为“散龙气”的一个组成部分。
一时间,凤阳城成为了全国的焦点,闹得举国轰动。
这件事沸沸扬扬,在历史上都写下了重重一趣÷阁。
那么,张献忠“掘龙脉”的举动,是不是真的就撼动了明朝的根基,起到了散龙气,断龙根的作用呢?明朝的灭亡,根源就在于此吗?
这还真不好说。
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反正,有一个现实是不能否认的,明朝江山就从这一代亡了,崇祯皇帝再也没有能够把大明朝给延续下去。
……
谭天保得到了很多赏赐。
十两一个的金锭子,张献忠赏了他五个,五两一个的小银锭,给了他二十个,另外还有好几件玉佩、玉龙饰。
发财了。
这么多金锭子,闪闪放光,那种黄澄澄的金光……看着就让人心里泛起幸福的波澜,无比舒服。
他兴冲冲地去找三梆子。
“老三,看,这是什么,金元宝,给你俩,哈哈……你这个穷惯了的家伙,我敢肯定,你从小根本就没看见过金元宝。”
让他没想到的是:三梆子居然一脸严肃,甚至——眼睛根本都没瞅一眼金光闪闪的大金锭子。
甚至——三梆子那张瓦刀形的脸上露出了鄙夷高冷的神色。
“天保,你这两天没觉出什么来吗?”他的神色就象个祭司似的那么严肃认真。
谭天保愣了一下,“什么?”
瓦刀脸凑近前来,小声说道:“咱们这财发的……是不是有点缺德呀?”
谭天保眨眨眼,疑惑地瞅着三梆子,“老三,你什么意思?”
“我岑,还什么意思……你也不想想,上古论儿,刨人家的坟是第一缺德事,要遭报应的……”
“我可没去刨坟,我连皇陵里的树都没砍一棵。”
三梆子斜了他一眼,“少装熊,老天爷的眼睛亮着呢,他要施报应的时候,你狡赖就躲得过了?告诉你,昨天,那个帮着张将军破龙脉的风水师,都逃掉了……天保,这种刨坟掘墓的勾当,天理难容呀……”
“可我能怎么办?”谭天保摊摊手,一脸苦。
“我看,咱们还是回到高闯王那儿去吧。张将军他们造孽,咱们何苦跟着吃瓜落儿。”
唔……
谭天保默默点了点头。三梆子说的有道理。
“嗯……好吧。”
两个年轻人悄悄密谋了一阵。
当然,三梆子最后还是不客气地把金元宝收下了。
谭天保去找张献忠。
他刚刚把“回归高迎祥部”的请求提出来,就遭到了张献忠的拒绝。
“不行,你小子虽然还没个公鸡力气大,但是福相不小,我发现只要你参加的战斗,总能取得胜利,你小子身上自带风水,以后就跟着我吧。”
“我……”
谭天保感到无语的同时,也觉得耳目一新。
我有福相?
我身上自带风水?
我参加的战斗,总能取得胜利?我怎么没觉得呀。
奇谈怪论!
但是张献忠的命令他是没办法违抗的,谭天保只好耐着性子留下来。
接下来,张献忠的队伍离开了凤阳,向西南方向开进。
这种“流窜”是习惯性的,义军从来不会建立根据地,也从来不在某个地方耽搁很长时间,因为那会招来官军四面八方的围剿。
队伍兼程疾进,一天走上百里地。
这是张献忠的狡猾处,他心里完全明白,自己掘了皇帝的祖坟,崇祯那还不恨得牙根儿痒痒?只怕眼珠子现在都是绿的,他会饶了自己?
百分百会派大军前来剿杀。
不快跑,怎么行?撒开丫子,跑得越远越好。
人是地里仙,几天不见走一千。张献忠的几万大军,星夜兼程,一路出了安徽,绕道湖广,奔向川蜀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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