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顺天王原本是书生出身,举止文雅,颇有口才,他这一番话,象点燃了烈火一样,把全场的情绪都给爆燃了。
闯出一片河山,推翻大明朝廷,称王称帝……
这事儿可太具有蛊惑性了。
把人的欲望一下子给钩起来,吊得高高的。
大海寺里这帮义军首领们,大都是草莽出身,西瓜大的字认不得一扁担,胸无点墨,并没什么长远见识,当初造反起事,其实就是活不下去了,率饥民抢吃大户,求个饿不死而已,哪里会想过“称王称帝”之事?
哇!
我们能当皇帝?
这一下,搞得群情激昂。
改世王跳起来,一拍大腿,“李大哥,你说的愣是让人爱听,哈哈……咱们弟兄敢情还有帝王命么?太棒了,你说怎么干,我们听你的。”
革里眼大叫,“对,老李兄,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他奶奶的,咱们打进京城,当皇帝去。”
一阵吵吵嚷嚷,吱哇乱叫。
顺天王摆了摆手,制止了大家的乱嚷,说道:“各位,听我把话说完,俗话说,鸡无头不走,咱们聚到荥阳来,召开这个英雄大会,象这样乱吵乱嚷,总归没法子行事,总得有个主事的人,象模象样地统筹安排……”
“等一等,”横天王插嘴打断了他的话,竖起眼睛叫道:“姓李的,你说闯出河山推翻大明什么的,老娘没说的,一个字儿,赞成,但是你要当英雄大会的盟主,却是八万个不答应,你小子想借机当上盟主,先撒泡尿照照,是那块料么?”
顺天王抑头一笑,“哈哈,王头领,你误会了,李某何德何能,当得这个英雄大会盟主?但我推荐一人,可当盟主。”
“谁?”
不但横天王,全场的目光,都直愣愣地瞅着顺天王。
顺天王胸有成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推荐的这个人,英雄盖世,勇谋兼备,他曾经被官军抓入大牢,却凭着一身横练功夫,挣破枷锁,踢死牢卒,砸牢反狱,闯出监牢,率民起事连夺三处州县,在黄河边上生擒官军三千余人,前些天率军闯进蔡州,劫了州府的大库,抢出粮食百余石……”
听到这里,大家逐渐明白了。
他说的这个人,名叫刘国能,绰号“闯塌天”。
没错,闯塌天是个又勇又猛的汉子,起事以来冲冲杀杀,猛冲猛闯,做出了好多堪称轰轰烈烈的事。
但是说句实话,闯塌天部下的人马并不多,打过的仗也并不大,比起高迎祥、张献忠等队伍来,大大不如,甚至连罗汝才也比他强得多。
顺天王继续说道:“我说的这个人,大家都猜到了吧?他就是闯塌天,刘国能刘大哥,咱们这次英雄大会,最初的起意,就是他提出的,而且,若不是他抢得的百余石粮食,咱们大家聚到荥阳来,只怕还得挨饿。”
“不行,”
横天王又从座位上站起来,间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顺天王的鼻子,“你给老娘住嘴,谁不知道你和闯塌天穿一条裤子,他当盟主,还不是你小子象耍影人似的在背后牵着线?休得在这儿糊弄我们大家。”
这个婆娘的话虽然说得粗俗,但是一针见血,在座的义军头领们都知道,那闯塌天刘国能只是个悍勇莽夫,并没有雄才大略,哪里能够当盟主?大概是给顺天王当傀儡。
顺天王沉下脸来,扭头冲着横天王说道:“王头领,你刻意与李某为难,倒也罢了,难道想搅乱英雄大会的全局么?你先把我的轩辕剑给交出来。”
“放屁,我根本没见过什么轩辕剑。”
“王头领,我向你要轩辕剑,并非是个人恩怨,那轩辕剑乃是大智大慧之物,它能判断天下大势,李某要用它来辨识英雄大会的盟主,此事体大,涉关英雄大会大局,请你看在十三家英雄同道的份上,让我一马。”
说罢,冲着横天王拱手一揖。
这一下,横天王一下理亏了,人家抬出“英雄大会大局”的招牌来,一下把她压住了。
在座的众人乱哄哄地嚷道:“对呀,用轩辕剑来断盟主,是最英明之举,王大姐,你先把剑拿出来吧。”“此话有道理,王头领,哪怕等选出了盟主,你们俩再争轩辕剑的归属哩。”
矛头都指向横天王。
“叭——”
忽然黑光一闪。
却是横天王把那条牛皮软鞭抡了起来,象一条黑蟒在空中盘旋而过,重重地抽在方砖地面上。
一块方砖登时被抽得裂成几瓣。
好大的力道。
“滚你妈的熊,”横天王的眼睛竖起来,“谁再跟老娘提狗屁轩辕剑,放马过来,看老娘的鞭子认不认得你。”
气氛一下凝重起来。
满屋肃然。
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袅雄,说打就打,绝不是闹着玩儿的,横天王一言不合大开杀戒绝非虚言。
杀气登时弥漫了大殿。
……
站在屋角当“侍仆”的谭天保,吓得心里咚咚直跳。
乖乖……这些人间“大虫”们,发起怒来,可了不得,一会屋里是不是要天翻地覆地呀……
他偷眼去瞅高迎祥。
瞅了一眼——立刻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高迎祥的脸色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一脸平静,丝毫不见异常。
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这种“大将风度”令谭天保佩服得五体投地。瞧人家,这才是见过江湖大风大浪的人。
……
却见顺天王摆了摆手,朗声说道:“各位稍安勿躁,王头领暂且息怒,眼下是十三家英雄共议大事,不可因私怨搅了大事,李某言明,轩辕剑之事,绝不再提,请你先回归座位,咱们再议大局。”
此言一出,一片叫好。
“就是这样,李兄才叫好汉子,大肚能容。”“顺天王宰相肚子能撑船,兄弟佩服。”“没错,大局为重,王头领,请你自重……”
这一下,倒是令横天王既理亏又尴尬,闹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没奈何,只好收起鞭子,讪讪地回到座位上。
顺天王显得气定神闲,面露微笑,“各位头领,没有轩辕剑,咱们同样有办法上咨天意,问道神灵,不知道在座的有无消息灵通之人,听说过岭南桑蛊公……”
“桑蛊公,我知道,”
老回回嚷嚷起来,“听说他是巫道出身,神通广大,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也不知道日个球的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绝无虚言,”顺天王正色说道:“桑蛊公在岭南毒剑岭修道三十年,悟得天地玄黄大道,出山以来破解妖魔无数,拯救过数千僰人性命,威名远镇,画符捉鬼,预知吉凶……”
这些话在听来只会觉得荒诞无稽,但是在古代却是正正经经的“中正之道”,不管普通老百姓还是皇帝高官大将所有七十二行人士,没有一个不迷信的。
巫师术士祭司……这是令人敬畏甚至膜拜的职业。
大海寺里这些横行不法的“贼首”们,可以不把皇帝朝廷放在眼里,但是没人敢不把“神灵”放在眼里。
在那个年代,“神”对于人精神的控制是根植在血液里,高于一切包括自己性命的。
……
“李兄,那桑蛊公远在岭南,难道咱们还要大老远巴巴地去请教他老人家吗?”有人嚷道。
“不,”顺天王胸有成竹,摇头微笑:“大可不必费此周折,李某不才,与桑蛊公一位高足,情逾手足,结为兄弟,他得了乃师真传,为咱们解疑释惑,当属雕虫小技,来来……大家请看,我说这位桑蛊公的高徒,就在这间大殿之内,就在你们眼前,大家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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