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伙儿,胤禛突然问道:“弘历许久不回京师,你也不问问?”我倒是有些吃惊,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弘历来吧!
“九月时,皇后周年忌日,不是回来了几天吗?虽然他没来翊坤宫请几次安,不过却带来不少礼物,也算是孝心一片了,臣妾明白,皇上让他出门办事,也是为了锻炼他,是吧!”
我略微有些试探,好不容易给他寻来治病的药引,此番听闻又被派出去巡视河道了,天寒地冻的,河道怕都是结冰了,有什么好巡视的,这一年里,弘历没在府中待过几天,我方且觉得少了他,许多事情心中没底了。
而他府中妻妾都是年轻得很,却因为他常年在外,都被冷落了,倒是觉得可怜得很,幸亏苼瑶与思妍膝下都有孩子,还不至于太过孤寂,那高采和向来受弘历的宠爱,可娴那般性子如何能够与她和平共处?而苼瑶与思妍只怕也是心中不舒坦,故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高采和虽然有几分见识,但终究是个女子,弘历不在,在出身上,可娴是正儿八经的满洲格格,她两位姑姑都是皇后,她自身又颇得皇上喜爱,出身高贵,而高采和是个汉人不说,朝中也无人撑腰,受些委屈也是有的。
时常来请安的时候,对我吐吐口水,我只是劝慰她道:“虽然你与可娴都是皇上指婚的侧福晋,但毕竟她入门在前,你入门之后,先后还是有序的。”
高采和委屈道:“额娘,儿媳从未与可娴争过什么?爷待我好,莫非我不受着么?再说,爷这两年,常年不在府中,即便待我恩宠有加,可也多不到哪里去,这才……”她很是惋惜道:“这才入府两年了,还未为爷生下一儿半女的,再则,爷待福晋、待思妍姐姐也不差的,即便是待可娴也未必就是差了的,她分明是瞧不上我是汉家女子,故此才如此针对我,我与她同为侧福晋,难道就因为她早几日进门,便能如此欺我?轻则指责叱喝,重则动手打骂,福晋总是说可娴年纪小,让我别是计较,思妍姐姐呢,向来不管事儿,我也不敢去爷那里说,免得落下个搬弄是非的名儿,只能求额娘替儿媳主持公道。”
我想着,这公道我可主持不得的,我若是为她出头了,若是将后弘历府中再出现什么,岂不是次次都要我来出面?她们住在宫中我还可以参与两分,如今分府另住,我便不能干预了。
可是她来找我,我又不能明着拒绝,便道:“这后宅之中女子争风吃醋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从前没有你,她们三人也就未必和睦相处了,可见,不是针对你的缘故,怕是与你的为人处世有干系,趁着如今弘历不在府中,你何不好生琢磨如此能够与她们相处呢?要知道,嫁入帝王家,便免不得妻妾之争,而爷们素日里忙着朝政,谁有心思理会你们这些小女子的事儿,你与她们相处的时间,怕是远远要比与弘历相处的时间要长,让她们嫉妒你,那是你在弘历那里的地位,让她们和乐待你,便是你在后宅之中的智慧了。”
高采和听后也很是认同道:“额娘所言极是,可惜,我本是想用真心与她们交往,却不知她们如此防患于我,那我也要叫她们知道,我高采和并不是任人欺压的主儿,福晋坐视不管,我自有法子让她来管,可娴跋扈嚣张,我也要好生让她摔个跟头才是好的。”
我猜想此番弘历回京过年,宝亲王府怕是会好戏连台的,胤禛见我许久不言语,便推了推我道:“想什么呢?”
我如实道:“想到弘历府中那几个福晋的事情,哎,他这府中才几个女人?这便有人来臣妾这里告状了,倒是为难了臣妾,手心手背都是肉,臣妾可不晓得如何去主持公道?”
他歪在暖榻上瞧书,我一旁伺候着,他听后倒是有兴趣了,搁下书道:“哦,说来听听。”
我如实禀告了,他听后一笑道:“可娴这丫头,朕便知道,她是个容不得旁人分宠的主儿,所以,也只能做个侧福晋了。”又面露担忧道:“这高氏,弘历待她的确要比旁人好些的,当年还是弘历亲自来找朕讨的,四福晋是原配,那思妍又为弘历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情谊只怕比旁人要重,可娴又是皇后的侄女儿,身份显贵,这高氏倒的确是委屈……”。
“这后宅之乱便是后顾之忧,皇上心中可有良策为弘历解除这后顾之忧呢?不然弘历如何安心替皇上办事儿呢?”我请教道。
他想了想道:“这妻妾之争自然是免不得的,弘历不是做得很好么?四福晋有这原配的地位,又为弘历生下了嫡子;思妍与弘历共患难过,又为弘历生下了长子;可娴出身显贵,又颇受朕的喜爱;唯有这高氏,什么都没有,故此弘历多多宠爱她,以此来提高她的地位,让她们四人保持平衡,这‘御妻术’他倒是懂得几分的,眼下虽然高氏受些委屈,但是他这后宅无人独大,自然也就乱不了的。”
我第一次听见他说“御妻术”,好奇道:“皇上似乎对‘御妻术’颇有考究,不如与臣妾讲一讲?”
听我如此请教,胤禛倒是兴致勃勃了,瞧着我道:“为帝为王者,府中妻妾自然少不得,如何让妻妾之间和平共处?自然是这个做夫君的本领了,这与治国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讲究的便是制衡二字,不能让她们斗得太狠,也不能让她们太过和睦。”
他这话说得高深莫测,我也是似懂非懂的,道:“故此,如今永寿宫内盛宠眷顾,皇上却也不冷落翊坤宫,可否是想要让臣妾来平衡淑贵妃,以此避免永寿宫于后宫之中一手遮天呢?”
他听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微微笑道:“你明白倒是好,不过,也不尽是,你陪伴朕多年,期间又多次与你分开,朕自然要多多眷顾的,如今你,年岁见长,性子也沉稳许多,不如从前那般侍宠若娇,冲动鲁莽,朕自然更是心仪,如今从府邸就陪着朕的人,唯有你一个了,自然更是倍加珍惜……”。
倍加珍惜?我心中想着,若是真心珍惜我,为何要等到今日才来珍惜呢?从前你若真心我,我又何苦被逼着走上绝路呢!经历了这么多,难道你还妄想我能够带你如初,我还能奢望你能够给予我什么么?
“皇上若是真心珍惜我,当日便不该将我接进宫来,这后宫终究是不太平的,臣妾与淑贵妃又颇有积怨,眼下也不知为何,她待我,犹如眼中钉,肉中刺的,每每相见,横眉怒目,别看臣妾大了她好些岁,偶尔见了,倒是有些生畏了。”
“哦?有这种事儿?淑贵妃待你不尊重么?”胤禛疑惑地问道。
“那倒不是,不过听闻她在后宫之中某些事迹,觉得不似这女子心肠,前不久去澎湖岛探视了敬贵人,才晓得……”。
“敬贵人?”不等我话完,胤禛就很是不满地喊了一句,道:“朕倒是将她给忘记了,她这封号不是冲了皇后的名讳?传旨给撤了,当日她用□□毒害嬛嬛腹中胎儿,若非你求情,朕早早杀了她,如今砍她一双手倒是轻罚了。”
听到此处,我内心一颤,原来他是知道的,而且并不认为甄嬛如此做有什么过分的,而那安陵容,他曾经说过要让她生不如死的,甄嬛这般更是顺了她的心意,我便也不敢提起了,武雪翎这次算是躺枪了。
“那臣妾可要小心些,上次臣妾罹难出宫,被她断发,还险些被毁容,如今重返宫廷,与她比肩而居……”我颇为担忧地叹了一声,他已经,摸了摸我的头发道:“还有此等事儿?”
“也不怪她,毕竟当日她小产的确是在翊坤宫发生的,她自然要报仇的。”我回宫之后,从未提过“欢宜香”的事情。
如今也是思索再三才敢提起的,当日,我被废之时,他提了一句,想必已经知道我已知晓欢宜香的事情了,那他又是否知道我在他的饮食之中不育药的事情呢?
“那是安陵容做的鬼,与翊坤宫何干?”
他很明显的不想提起“欢宜香”,我便也不道明了,向来他也不会在提起,而我提起,他终究待我有几分愧疚的,也算我此时的一把保护锁了。
良久,他道:“放心吧!朕既然将你接回宫来,自然会护你周全的,嬛嬛今年内,丧了爱女又丧了爱妹,心中怕是满腹怨气,自然要发泄的,你莫要与她计较……朕也自然会在你们两之间调节,你可切记莫要辜负朕的一片心意啊!”。
调节?莫非你认为我与甄嬛的恩怨是你能够调节的吗?她、她害死了胤祥啊!我必定将她千刀万剐了。
我心中想的是这般,嘴中却道:“臣妾谢皇上庇佑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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