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在那场雨后大病了一场,我几乎是日夜不离地照顾着他,却正是合我心意,因为胤禛也病下了,本是要去侍疾的,弘历刚好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那做额娘的照顾儿子是理所当然的啊?难道说还有人说什么不成?
思妍端着药尽心尽力的喂弘历喝,本想着一勺一勺地喂着喝多好啊?结果弘历端起药晚一饮而尽,如同喝了一杯无滋无味的白开水,想当年我在承乾宫中毒时,几乎是日日喝药的,喝得我都要反胃了,这小子真是勇敢啊?
思妍想端来水为他漱口却被弘历给拒绝了淡淡道:“出去吧!”思妍朝我看了一眼,也不能不从,我坐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儿?弘历如此爱和兮,却在两人相识相处的同时,思妍有了身孕,这不得不说弘历的骨子里也是花心的,这也是为何和兮得知弘历突然添了个儿子会如此痛心,说出那些很不是滋味的话来。
“你不是最怕吃苦药的吗?看你吃药的样子并没有那么的怕……”我略带一丝丝的打趣说道,弘历瞥了我一眼,试着翻身下床,无奈身上的伤太过严重了,很是费力,身子一动,嘴中便发出那种痛楚的□□之声。
“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见他如此坚持地要下床便问道。
“额娘以照顾儿子为由不去养心殿探病,故此弘历要去养心殿给皇阿玛请安,让他看一看他的儿子的确已经病不得下不了地,离不开娘了的地步了。”弘历有些赌气地说道,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已经知道他与和兮之间的事儿,反正我是不会去提起的,毕竟这是他心底难以忘怀的伤心往事儿,若非太过难受,他也绝不会说出心底压抑许久的话儿。
“有皇后、有淑妃、有数之不尽的太医、奴才、宫女侍奉着,本宫就算不去,他又会说些什么呢?”
“你还爱着他吧!”弘历试探地问道,他瞧着我的眼神里面充满了质问与理解,爱?我还爱着他吗?怎么可能?我对他只有恨而已,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哈,胡说八道,我对他的恨宛如斩不断的瀑布,源源不断……”我解释道,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我对他的感觉呢?
“如果你不爱他,你为什么不去他的面前邀宠,为何要想着法子远离他?子淇姨娘才是真的放下了,你不是……”
“我当然没有放下,你的子淇姨娘与他无仇无怨,本宫不一样……”
“如果你恨他,你就不会想将属于他的皇位抢来拱手送给他的儿子……,你这样做又得到了什么?”弘历朝我叱喝道,是啊?为什么?我明明想要毁掉他的江山,为何又要拱手让给他的儿子?
“你是本宫的儿子……”
“我不是,你很清楚……”弘历朝我冷冷地说道,说完便自己撑着伤痛的身子走出了房间,留下我独自一人看着他那看似很坚强实质也有软弱一面的躯干,是,我很清楚,他的确不是我的儿子,我这是怎么啦?
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良了?还是只有他,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我才狠不起来呢?是因为他是皇上?还是因为他是夫君?
我在内心嘲笑自己,为何事到如今还如此拿捏不定,我不,我绝不,我说过我不会再心慈手软的,我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面对他了,每当我看见他的脸,我的心就如同在热油里面翻滚,让我备受煎熬。
“皇上……”养心殿内,胤禛无力地躺在床榻之上,脸色看上去很是惨白,皇后、淑妃、裕嫔、惠嫔都在,我轻轻地唤了一声,他好似听见了我的话,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要死了吗?怎么这样的脸色?”他看见我,微笑地说道,试图伸手抚摸我的头发,我不知道是此时的自己在想些什么?是高兴还是难过?按说,看见他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我理应高兴才是啊?
听太医说,胤禛此番病得不轻,说是多年思虑所造成的病症,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了,何况,年纪大了,再不如同从前那边的强壮了,伤风了,再不是吃两剂汤药就能好的事儿了。
“不过是挨了一刀而已,不会死的,你不要伤心,只要能够把你娶回来,挨上一刀又能算什么?”他摸着我的脸说道,可是他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他知道我是谁吗?或许他只是再说胡话而已。
“都怪你,好好的吃什么梨子,不然你也不会离开我了,你知不知道,你离开了三十八天,对于我而言就如同三十八年一样的长久。”听着听着我竟然落下了泪水,他这是越来越脆弱了吗?是因为年纪越来越老的缘故,所以隐藏在心底的忧伤便越来越浮现在表面了吗?
从前我从未听过他主动提起过纯元皇后,那个如同神女一般的女人就住在他的心中,不为人所知,而现在渐渐、渐渐地他将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当成了那个女人的影子,无论是神似还是形似,或者是有着相同的爱好的女人,在他的眼前都成为了那个女人的化身。
我有些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我不要当另外一个女人的替身,不要当另外一个女人的影子,胤禛并没有醒着,只是在梦中罢了,因为在梦中梦见了他的情人,故此才会拉着我的手说着那样奇怪的话?
“熹妃,你这是干什么?”皇后不满地朝我问道,我起身离开了胤禛的病房,道:“皇后娘娘,皇上病重,臣妾的确应该侍奉两旁,但是弘历的伤势您也看到了,臣妾这唯一的宝贝儿子,怎么舍得他有个三长两短呢?何况皇上最终念念不忘地也并非是臣妾,臣妾在这儿也不过是给皇上添堵罢了!”
“熹妃,你这话说给本宫听倒是无妨,若是皇上知道了,惩治你一个不敬之罪,也容不得你不承担了!”皇后指着我道,自从哥哥倒台了以后,她是从来都没有将我放在眼中过?一想她手中还有一只军队便觉得头痛,最信任的人?正因为他们夫妻如此亲密无间,故此我才会毫无招架之力的。
“臣妾……”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着我能够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胤禛庇佑着,若是此时皇后趁着胤禛病重把我给处决,那我如今只怕还没得退路了,难怪弘历会对我不来侍奉胤禛如此大的意见,的确是我想着太过简单了,胤禛一倒,我可无法再生存了。
皇后心思缜密,多年在后宫也好,朝政也好,势力都是树大根深,而弘历目前还根基不稳,若是此时胤禛驾崩的话,只怕皇位也落不到弘历的手中,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了。
“臣妾只是气不过而已……臣妾一心一意都在皇上的身上,皇上却日日夜夜都惦记着别的女人?若是后宫之中的姐妹们便也罢了,偏偏是个已经辞世几十年的女人……”
“那不是个女人,是皇上的妻子,是本宫的姐姐,是大清的皇后?怎么熹妃是想要取代故皇后吗?”皇后朝我叱喝道,我想她心中未必就好受了,自己的夫君整日里惦记着已经亡故的姐姐?心里能平衡吗?听闻当初还是她先进的王府,只是因为是庶女不是嫡女才是个侧福晋而已,康熙三十五年她身怀六甲,纯元皇后去探望她,不料被胤禛看上了,此后便是爱她爱到命都不要了。
那伙儿我只怕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而已,谁知道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呢?谁知道我们从未见过的纯元皇后与我们的至高无上的皇上发生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呢?
“皇后,皇上一直这样也不是个法子啊?如此不省人事已经三天了,再如此不吃药,臣妾担心……”裕嫔见我无话可说便站出来岔开话题询问道。
“淑妃,此时此刻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皇上虽然有待你不住的地方,但是你也要知道,你是妃子,侍奉皇上是你的职责所在,无论他爱你也好,不爱你也好,这都是职责,本宫只是想要皇上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而已。”皇后见我不答话了,便也懒得与我说话,朝淑妃说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曾经臣妾也以为皇上是无情之人,但是如今看来未必如此……无情之人不会待已经辞世多年的女子如此牵肠挂肚,不会如此在意一个妃子的离去了。”淑妃的话让我很难理解,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同情胤禛吗?她不恨胤禛吗?
“还是淑妃是通情达理……那你就好好地照顾皇上吧!茱萸公主,本宫便带到景仁宫住一阵子了,沛儿一个人在景仁宫总是嚷着闷,说要找姐姐玩呢!”提到茱萸公主,淑妃也没有的办法了,只能俯身答“是”!
皇后离去后,我与裕嫔也相继离去了,终于明白淑妃为何不能忤逆皇后了,在这个宫中有孩子与没有孩子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啊?心中有着一份思念,别人的手中就多了一份自己的把柄,瞻前顾后的,无法专心应对。
“姐姐,不留在养心殿多陪陪皇上吗?”裕嫔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的缘故,听见我问话只是微微一笑,提着裙摆陪着我一同迈出了养心殿的门槛。
“有淑妃跟惠嫔在,我又何必在这人碍事呢?免得听见那些是是非非的话儿,心中不舒坦?”裕嫔假装不在意的说道。
“姐姐如今还在意他?”
“皇上是皇上,皇上也是夫君,你别一口一个他,知道的晓得你是在跟他赌气,不知道的只当你有二心呢?”裕嫔玩笑地说道,原来在她看来只当我是在与胤禛赌气呢?
“其实,以我之见,皇上如此待弘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厌恶也好,喜欢也罢,至少如今他时时刻刻都知道弘历是他的儿子,是他仅有的几个儿子之一,这对弘历而言,并非是坏事儿……”
弘历自从入宫以来,并未犯过什么错儿,胤禛吩咐下来的事儿,也都办得妥妥当当,可是依旧如此不受他的喜爱,为此我也没得法子啊?总不能强行地让胤禛喜欢弘历,然后立他为太子吧!
“姐姐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那些伤都搬到了昼儿的身上,我看你今儿还能不能说出这一番话来?”我打趣道,想着,那板子若是打在弘昼的身上,只怕当场就要丧命了,那裕嫔只怕也要死去活来了。
“你若是真是心疼弘历,此时便不会与皇上赌气了,你当我是毫无气节之人?被枕边人当成影子愚弄多年,却依旧侍奉君侧,百般用心,千分照料?”裕嫔反问我。
我心中感叹一声“是啊”,淑妃可以为了茱萸公主放下自己的一声傲气,委曲求全地伺候着这个在她身怀六甲之时抛弃他的男人;裕嫔也可以为他的孩子,重拾朱钗回到这个腥风血雨的紫禁城,我呢?我怎么就不能为了弘历委曲求全呢?还借着他身上的伤痛为借口,不去胤禛的身边侍奉。
“暖雪姐姐,您快去禀告娘娘吧,咱们家的爷又……”我与裕嫔说着话,百合与暖雪跟在我们的身后,远远地听见凝晖堂伺候的丫气息喘喘的跑来禀告。
“五阿哥怎么啊?”
“爷非要吃钦安殿的祭品,正跟福晋吵着呢?福晋让奴婢赶紧地请娘娘过去。”吃祭品?这孩子真是不省心啊?裕嫔听了忙着与我告别要去钦安殿,我便也一同跟着去了,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弘昼能够闹成什么模样来?
“这孩子,真是让人操不完的心啊?”裕嫔急急忙忙地朝钦安殿敢去,我看得出她的焦急来,虽然我也会为弘历着急,但是总感觉比不上她这样,我感觉自己在学习,正在学习该如何去做一个母亲?
“要这菩萨干什么?我供奉了那么多的东西,我给他磕了那么多的头,求了他那么多遍,但是和妃娘娘就是不见了,皇阿玛的病一点起色也没有,我为什么还要供奉他呢?我今儿不仅仅要吃了祭奠它的食品,我还要砸了他的金身……”远在钦安殿外便听见弘昼叫骂的声音。
“你闹够了没?”弘历冷冷地声音传了过来,出人意料,他怎么也在?
“四哥,你怎么一点事儿也没有啊?我这是在为你赎罪,要不是你,和妃娘娘会没了吗?”
“关我什么事儿呢?是你吓唬她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非要跟她顶嘴?”弘昼指责道,这回弘历没话说了,云桑格的丧事都没有办,好似这个人没来过也没走似的,因为没有办丧事,没有追封,故此科尔沁的郡王还不太高兴,胤禛为了安抚他还决定尽快将和硕和惠公主下嫁到科尔沁去,婚期就定在下月十二日。
“他们这是……”裕嫔听见弘昼与弘历的谈话,不由担心起来,朝我抛来疑问的眼神,我想着该如何告诉她,因为云桑格想要打弘历所以老天打雷的事儿了呢?
“儿媳给额娘请安……”正要进去便看见苼瑶与润儿各自领着丫头而来朝我们请安。
“起来吧!发生了什么事儿?”裕嫔忙着扶起她们问道。
“多亏四哥与四嫂来得及时,才没让爷惹下祸来……”润儿禀告道。
苼瑶道:“因为想着为皇阿玛祈福,故此来了钦安殿……”弘昼只怕心中对于云桑格一直都有愧疚之情,可是弘历只怕从来都没有,他对云桑格只有恨意,因为云桑格总是会提起他的伤心事儿,总是让他感觉很气愤,何况他认为云桑格的存在阻扰了他前进的路,故此他早早地就想要除去云桑格了。
“姐姐,你看我们还要过去吗?”我问道,反正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觉得没有必要再过去了吧!
“自然是要过去的,这孩子,一时不看着,便会闯祸的……”裕嫔依旧不放心的想要过去看看,那边弘昼依旧在弘历的耳边絮絮叨叨,弘历只当是没听见,兄弟两跪在菩萨面前燃烧着经书。
“小不点就要出阁了,以后这宫中就更加无趣了……”弘昼抱怨道。
“昼儿……”裕嫔冷冷唤了一声,弘历与弘昼闻声忙着给我们请安行礼,“弘历,你有伤在身,赶紧回重华宫休息吧,要是伤口恶化了就不好了!”
“谢子淇姨娘关心……”弘历轻声说道,裕嫔朝弘昼狠狠地瞪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弘昼好像很害怕裕嫔这样的眼神的,有些不由自主胆怯,也不敢起来,身子往后挪了挪。
“你闯了什么祸事是额娘不知道的?还不快如实禀告了,别到最后额娘连为你求情的机会都没有?”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裕嫔如此对弘昼说话,爱之深,恨之切啊?
“额娘,这回不是我,是四哥闯的祸!”弘昼辩解道。
“姐姐,这事儿先别追究了,反正如今也无人知道,就让他随风逝去吧!”我忙着打圆场道,这事儿若是闹到胤禛的耳朵里,只怕就是大事儿了。
“那和妃去了哪里?”
“宫中的人不一直都说她化为月光升天了吗?”弘昼答道。是啊,和妃到底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