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七子福沛自出生以来便备受关注,事无巨细皇后都亲力亲为,皇太后也颇为照顾,有了这个孩子,她老人家是一日开心过开心,福沛的“打三”与“满月”之礼因在生母丧期都未大肆操办,等真妃七七丧期一过,连番几次设宴邀请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入宫庆贺,比起菀妃的龙凤胎更为隆重,只因去年菀妃的龙凤胎出世之时,已经大赦天下,此番不宜大赦,皇上却下旨免除了一成的农税,深受百姓爱戴。
经我提出要为小阿哥取名之后,胤禛命内务府折了几个字,最后选中了“宜”字,并继七阿哥的“福”字,取名“福宜”,本来是独一无二的心肝宝贝,转眼就退位居二了,还要沾着福沛的光儿才有了这个名字,这口子菀妃是敢怒而不敢言了。
皇太后在皇七子满两月之时在慈宁宫大办宴席招待各宫妃嫔,更将皇七子的身份地位抬高了一个层次,龙凤胎的时期已经过去,皇六子自从那次受惊过后,一直都没有款过劲儿来,三天两日大病小病的不断,几乎是离不了太医的,菀妃也是着急上火,整日里求神拜佛的,却一点用也没用,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被病痛折磨,她哪里还有心思来对付谁呢?反倒是脾气一日大过一日,身边伺候的人免不了要被叱喝几句。
眼下永寿宫愁云惨雾,怨声载道,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孩子凌驾在上,心里自然不舒坦,宴会上也没得个笑脸,胤禛见她郁郁寡欢便问道:“菀妃今儿胃口不好么?尝尝这道‘绯羊首’,御厨们费劲心思,用净白羊头,以红姜煮之,用嫩荷叶紧紧卷起,用石头镇压,以酒淹之,酒味入骨,然后切如纸薄,清香扑鼻,美味酥脆。”说着便命苏培盛将自己御桌上的那道菜给菀妃端了过去。
菀妃道:“谢皇上,只是皇儿至今未康复,臣妾心中担忧!”她本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之人,如今病态愁容,更是貌似貂蝉,神似西子,一身品月色绣衫罗裙,千姿百媚,楚楚动人,整个人宛如亭亭玉立的水仙花儿,胤禛看后不由一愣,好似看出了神,良久才回神微笑道:“朕从未见过你这个样子,皇儿还年幼,调养些日子会好的,不要太过担忧,朕赐他‘宜’字,正是要让他天随人愿,万事相宜。”
敬妃道:“菀妃自两个月前那一吓,整个人都瘦了,为了皇子公主也要好好的保重身子为重啊?”胤禛听后道:“是瘦了,苏培盛,前几日长白山那边不是送来两只千年人参吗?都给永寿宫送过去。”我一听不由一愣,昨儿还在我枕头边上说要送给我的呢?怎么一转口便都送给了菀妃了呢?
“皇上真是疼爱菀妃,连我这个额娘都比不得了哦?”皇太后见了胤禛待菀妃那样的好,高兴得哈哈大笑,皇后也应身道:“许久没见皇上如此高兴了。菀妃,凡事都要看开些,不要整日里愁眉苦脸的,惹得皇上也心疼,知道么?”
“是,嫔妾明白!”难得看见菀妃一副小女子情长的摸样,大家纷纷朝她敬酒劝慰着她不要太过操劳之类的话,我也象征性地朝她举杯敬酒道:“菀妃娘娘向来被天神庇佑,想必小阿哥会平安无事,万事大吉的,切勿操劳弄坏了身子可不好!”
菀妃微微一笑道:“多谢福嫔关心,本宫为了皇家子嗣操劳,甘之如饴,再苦再累也是应该的,不比福嫔身子娇贵,受不得这生育、抚养的苦儿?”她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嘲笑我膝下无子?不由恨得牙痒痒,却找不到话儿反驳,只能举杯干了气呼呼的坐下,免得自讨无趣。
我只能朝胤禛求助,他看了我可怜兮兮的眼神,并无表示什么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大有觉得菀妃言之有理的劲头,笑得我心灰意冷,却只能干陪着笑,要是以前我不翻了这个桌子才怪呢?眼下却只能忍着。
“菀妃生养皇子公主的确是辛苦了,不该再为后宫的诸多事儿烦心,一心一意抚养着皇儿吧!”胤禛从容不迫的说道,菀妃则是晴天霹雳,如此轻巧就冠冕堂皇地夺了菀妃协理后宫的权利,让菀妃连话都说不出口,刚要开口便听见胤禛道:“皇后,如今敬妃、端妃、菀妃膝下都有皇子公主要抚养,唯恐力不从心,后宫的事儿让福嫔帮着料理吧!”
胤禛想着封我为妃,可是偏生我的身份尴尬,后宫众人必定心中不服,除非我能够立下什么功劳来,这后宫女子要立功,不外乎三条路。第一:用心侍奉皇太后代皇上尽孝。第二:生养皇子公主。第三:便是协理后宫了。
可皇太后心中我早就不是一个好媳妇,更有杀我灭口的意思,我哪里还想着去孝顺,我连请安都懒得去,何况有惠嫔在,我想要装模作样也没得机会,第一条路不通;我自己的肚子多年来没消息,别人的孩子又抢不过来,无奈啊无奈,此路照样不通。那除了协理后宫还真没有别的方法了,想着不由觉得胤禛心中还是想着我的,拿着两只千年人参换协理后宫的权利这笔买卖是值当的。
“皇上所言极是,福嫔从前便帮着臣妾协理后宫,如今……”皇后满脸欣喜的说道,意识道皇太后的脸色有异样忙收住了嘴道:“臣妾失言,臣妾的意思是臣妾要照料福沛的确是力不从心,福嫔若是能为臣妾分忧,那再好不过了。”
皇太后挑嘴一笑颇有不悦道:“从前?不提从前还好……皇帝,协理后宫便是大权在握,若是福嫔那泼辣劲儿又上来了,这后宫还有安生日子么?”我一听大事不好,这皇后刀刃都在无形中啊?忙着起身跪地道:“臣妾该死!请太后息怒!”
太后也不理会我继续说道:“惠嫔还是沈贵人的时候便学着处理后宫的事宜,这些年也算是历练了,她膝下也没得孩子要照顾,协理后宫再好不过了。”
“太后言之有理,请皇上收回成命,后宫之中位份在臣妾之上的比比皆是,协理后宫的事儿横看竖看都不该臣妾来参与,别人方且不说,齐妃娘娘位居妃位,论资排辈也轮不到臣妾的嫔位啊?”太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菀妃跟惠嫔是一伙儿的,谁协理后宫还不是一样,把我压得死死的,要不是皇上宠着,恨不得连俸禄都不给我。
“齐妃?”胤禛、皇太后、皇后都面露疑惑,齐妃忙起身出列道:“臣妾愚笨,侍奉皇上、皇后多年也不能为皇上、皇后分忧,整日里无所事事,倒是让皇后劳累,臣妾有罪……”
“的确是没得让嫔位来协理后宫的先例,朕糊涂了,还是请皇额娘做主吧!”皇上见皇太后不乐意忙着将问题抛了出去,话已至此,皇太后也不能再推举惠嫔只能道:“皇帝,既然如此说,那齐妃你就劳累好好地为皇后分忧吧!你虽然天资不够,不过好歹一把年纪的人了,经历的事儿多了,总该懂些。”
“是,臣妾谨遵皇太后懿旨,定会好好的听从皇后吩咐打理后宫事宜的。”齐妃喜不自禁地说道,侍奉皇上这些年,一直都碌碌无为的,总算是熬出头了,能不高兴么?皇上就这样在轻描淡写里把协理后宫的事儿换了人,菀妃用亲生女儿换来的权利一转手就没了,这回该她牙痒痒了,而我虽然不能如愿,可在胤禛的心中又谋了个好名儿了。
黄昏,为紫禁城镀上了一层金光,翊坤宫内的花花草草们开得极其的茂盛,春夏秋冬转眼便过去了,这些花儿又再一次的出现在眼前,就是这个院子里,在这个百花之中,清颜焚烧着香料,烟雾弥漫,芬芳四溢,将整个宫殿变得宛如仙境似的美轮美奂。
天气刚开始热起来,春夏交替的时节该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天气了,胤禛不知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命人在院内搭上了躺椅,非要在晌午阳光最和煦温暖的时刻歪在躺椅上看书,他少有这么清闲的时刻,怡亲王刚刚处理完江南十八省县的贪污贿赂案件,回京述职,皇上将大半的政务都让他来主持,除了早朝与文武百官会面之外,都不在理会政务,时而去景仁宫照看福沛,或者是去永寿宫探视福宜,或者是把几个孩子聚到一块,享受着天伦之乐。
而我,皇后、菀妃、端妃、敬妃都把皇子公主当成眼珠子看着,我就那吃小孩的山狼,别说抱抱了,她们看都不给我看,免得被我给祸害了,偶尔看着她们抱着孩子津津乐道的摸样,是恨不得她们都在这尘世消失不见了。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膝下没得孩子,便能有精力好好地调养身子好好地伺候皇上了,菀妃被孩子拖着,滟嫔因为将富察氏关入别宫的事情多少有些被冷落,惠嫔呢,太后倒是总为她创造机会,可是她自己不愿意,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那皇上莫非还上赶着去么?故此皇上的恩宠便也就落到我这儿了,一月有半月是宿在翊坤宫的。
恩宠无人能及,与当初我贵为华贵妃时能有一比,却再不敢越雷池半步,以免重蹈覆辙。后宫之中颇多趋炎附势之人,我如今却不太待见,内务府的奴才们也见风使舵,什么好的东西都是先赶着翊坤宫的来,我底下的侍女奴才们也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了,走到哪里都无人敢犯,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我也不忘嘱咐他们切勿得意忘形,要以我当初高处滑坡为前车之鉴,规规矩矩,按步就班总是没得错的。
他偶尔会缠着我道:“兰儿,朕怀念你住在承乾宫的日子。”他不明白那不过是那张床的缘故,我自然不能告诉他真相,只能故作柔弱的道:“兰儿明白了,皇上喜欢兰儿病病怏怏的摸样?”
“胡说!”他嘴中虽然否认,脸色却能看得出他很想念那段日子,那床催眠着我的身子,那种软弱无骨,浑身无力,欲仙欲醉的感觉也能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快感,他提议道:“如今承乾宫已经修葺好了,不如重新搬进去?”
“那皇上是喜欢兰儿呢?还是喜欢承乾宫呢?若是喜欢兰儿,何必在意在哪个宫里?若是喜欢承乾宫,皇上自己搬过去就够了。”偶尔我会在睡前喝些酒,让自己沉沉欲醉的,以博得他的喜悦。
“自然是你!”他的答案总是让我满意,若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堵在心里,我甚至会觉得自己很幸福,只要他在身边,仿佛别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在的时候,我也能适当地忘记一些事儿,只可惜他不可能日日夜夜的陪着我,后宫如此萧条,新宠莹贵人也只能给他一时的新鲜感,他心中甚至有了选秀的打算,只是后宫多事,政务繁忙,他有些顾及不上而已。
“娘娘,皇上已经睡了三个时辰了,要不要……”百合递给我一床月白纱薄毯问道,我示意她轻声不要吵醒胤禛,轻轻地替他盖上毯子,遥望着日落西沉的方向道:“皇上难得清闲,本宫也难得看皇上沉睡的样子,再让他睡伙儿,过些时日天热了,想要如此悠然都不行了。”
看着他沉睡的样子真好,不知他在梦中遇见了什么?脸上从容的微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虽然他已经不再年轻力壮,不再如是十几年前那般风度偏偏,气宇轩昂,却依旧能散放出一种令人入迷的气息,给我阳光、温暖、安定、安全,他在沉睡的时候,我也有些迷醉了,他在我面前不言不语不思考不琢磨的时候,也如同美玉一般,越看越美,越看越是喜欢。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突然身子被一种强劲有力的手揽入了怀抱,吓得我一跳,只感觉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如同当日等待着他来揭开我的红盖头一样,我这样贪慕地看着他沉睡的摸样,不料他早就醒了。
“兰儿,你告诉朕,你想要什么?朕给你财富,可是你已经不爱绫罗绸缎,朱钗翠玉;朕想要封你为妃,你也不乐意;朕给你协理后宫的权利,你也不要,你怎么什么都不要了?你让朕觉得你什么都看淡看轻了,朕好像为你做任何事情,你都不会像从前那般的喜爱了,你告诉朕,朕该如何表达对你爱?”
他将我紧紧地揽在怀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越来越喜欢拥我入怀了,我也不知道从什么起越来越喜欢这份安然淡定的滋味,他身上的龙涎香越来越让我入迷,他问我想要什么?我该怎么回答他呢?我要报复,报复皇后与甄嬛,让她们得到该有的惩罚,为我年家上上下下数十口人报仇雪恨,而在报仇之前,我必须好好的活着。
我不能急攻进切,不能操之过急,我必须步步为营,一步一步的算计与布局,必须耐住性子,将她们逐一的除去,为了这个,我必须紧紧的拴住他的心,借用他的权利,至于我心中的那份真性情与真爱,我已经不敢轻易地流露了,我受够了那种被他推入天牢与慎刑司的滋味。
“皇上想知道么?兰儿是什么都看淡看清了,可惜偏生最该看破的事儿没看破,故此只能在这个红尘里执迷不悟,作茧自缚。若是没得良人在侧,盛装容颜何人看?兰儿要的只是皇上您啊?整个世间也只有皇上您才能令兰儿心动与不舍罢了,您问兰儿要什么?兰儿告诉您,兰儿要的便是此时此刻的情景,天在,地在,君在,妾在,足以!”
“真好!说得真好!”他的声音那么的柔和,少了君王的威严,多了夫君待妻子的柔情,这是他从未给过我的温柔,他道:“你想要的,恰恰是朕想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