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似乎在每年都会下一些小雨，而且这些小雨还不会下完，永远也不会下完，不管时代是否变迁，不管人儿是不是已经远去…
清明节的小雨下在夜郎国，下在夜郎国君的心里，也下在这个少年的心里…
这个少年叫天涯，天边的涯，可是他却没有去过天涯，甚至连天涯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此刻他心里烦闷得很….
站在雨中，任凭淅淅沥沥的小雨冲洗着自己，冲洗着自己的身体，冲洗着自己的灵魂…
他也是二十出头，他知道。
他也想像当年的蜀国大将军李建一样，血战沙场，他也知道。
但是自己却没有李建的才智，这个他更加的知道。
当年的益州之战，震动天下，虽然事后几个主要的参战人员要么已经故去，要么守口如瓶，但是天下人还是知道的。
天下人还是长了眼睛的，秦国的三十万大军只回去了不到十万，虽然天下很少有人知道秦国实际上是五十万大军。
但是李建却只有不到三万的军队，那是何等的激烈战争，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这么做，李建可以这么做，他不能。
李建有魄力，他也有。
李建有才能，他也有。
但是，李建有可以让人吓破胆的魄力，他没有。
李建有可以在半天把全城的老百姓转移的才能，他也没有。
更重要的是，李建是益州的最高将领，他不是…
所以他不能这么做，像李建那样，血战到底。
他只能这么做，只有这样才可以使得夜郎为数不多的百姓活下来。
他只能这么做，这是他作为一个国家，一个行将灭亡的国家的将军，所做的一切，除此之外，他没有丝毫的选择余地，没有丝毫的别的方法…
作为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国家的将军，他必须保持最后的冷静，他必须保持最后的镇定，只有这样，他才能挽救这个国家的子民。
他不能迷茫，他不能意义用事，他要冷静，最后的事情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小雨还在继续的淅淅沥沥，他的心却依旧还是烦躁不已，这些小雨丝毫不能冲走他心底的那股冲动，这些小雨丝毫不能洗刷他即将作出的选择，而这个选择或许会使他遗臭万年，可是他不在乎…
“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这样做，究竟可不可行？”
“这样做，究竟可不可以像自己想的一样？”
“这样做，真的就可以挽救这几万百姓吗？”
“这样做、这样做、真的就只有这样做了吗？”
“是的，就只有做了…”
“是的，这样做或许没有丝毫的效果。”
“是的，这样做或许也挽救不了这个国家的子民。”
“是的，这样做也注定是亡国之命。”
“是的、是的，一切还是的。”
“但是，不这样做一定要亡国。”
“但是，不这样做子民一定会死。”
“但是，不这样做一切还会照旧的。”
“但是、但是，究竟又有多少但是。”
“这样做，是的，但是….”
“但是，是的，这样做….”
他要发疯了，真的要发疯了，自己为什么是人？自己为什么是将军？自己为什么是夜郎国的人？自己为什么是夜郎国的将军？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也不会知道为什么…
缓缓的拔出剑，剑是那么的光亮，那么的锋利….
丝毫不比李建的剑要钝，甚至比他的还要锋利…
但是这么锋利的剑却要回鞘…
剑又缓缓的回鞘…
“就这么做吧，不管了，一切都不管了….”
“就这么做吧，这一切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就这么做吧，或许这么做还会拯救那些无辜的人…”
“就这么做吧，一切的罪名就让自己来背吧…”
“就这么做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但是一切却都还没有来临，怎么会过去呢？
没有来临的不会过去，已经来临的或许也不会过去…
少年已经转身，在雨中转身他感觉是那么的困难，他感觉不是在雨中转身，而是在历史中转身，而是在自己的良心上转身…
他想走出去，他想去做他自己已经想好的事。
——随时又都会改变。
可是他还没有转过身，也还没有走出去。
甚至是压根就没有动过。
已经有一个人拍住了他的肩膀…
是谁可以拍住他的肩膀？
他怎么没有反抗？
“你真的决定了吗？”后面有一个人在低声的私语。
“还有什么决定与不决定的。”他也只是淡淡的回答。
“已经决定就一定要做到底….”
“若是还没有决定呢？”
“若是还没有决定就先不要做，以免半途而废….”
本来已经紧握的双手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又缓缓的舒展开来，本来迷离的眼神也已经有了一丝的光芒….
“大王来了，就在门外。”
“什么？”他感觉有些惊奇。
“大王来了，就在门外。”
“你错了。”
“我错了？”
“大王是来了，却不在门外….”
“什么，不在门外？”
“对，我不在门外，就在这里。”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声响。
“见过我王….”两人不惊奇，只是转过身，施礼道。
“算了吧，都现在还拘于这些俗礼做些什么…”夜郎国君惨笑道。
“无论在什么时候，我都是夜郎臣子，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是夜郎国君。”天涯淡淡道。
“嗯”夜郎国君点头道：“天涯，有你这份心，寡人也知足了….”说完夜郎国君又笑了笑，依旧是那么的凄凉….
“你下去吧。”天涯转过头对着身边的老人说道。
“是。”那老人躬身一行礼，转身便走了出去….
“我王….”天涯看着老人走了出去，眼睛一红，但是立马又恢复过来，虚无缥缈的叫着夜郎国君。
“说吧….有什么话就说吧….”看着天外的黑暗，这老人忽然显得格外的无助…
“我王，我要说的还是那件事，还是那句话。”天涯的语气相当的镇定。
“真的只有这样吗？天涯。”夜郎国君也是相当的无奈，他也不想做亡国之君，可是现在又不得不要做。
“真的只有。”天涯的语气依旧相当的镇定，不容半点的疑惑。
“那….那….”夜郎国君转过身去，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王….”天涯忽然跪下，淋着大雨，歇斯底里….
“天涯….”老人立马转身扶起天涯…
“你应该知道的，这是亡国啊….”老人也在大雨中歇斯底里…
“我王，我知道，一切都知道….”天涯看着这老人，感觉这么做对于他来说的确是太残酷了。
但是不这么做又会怎样呢？还不是一样。
已经注定的，很难改变，或者说是根本就不能改变….
无论怎样，对于这老人来说都是残酷的…
老人沉寂了，本来已经想好才来的，可是现在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了…
老人沉寂，天涯也沉寂，他知道老人需要思考，他会给老人时间思考的，他也不想走出那一步….
过了许久，小雨变成了大雨，大雨又变成了小雨….
两人都已经湿透，但是两人都没有移动分毫…
“天涯…”老人终于开口。
“我王，”天涯也回答道。
“你是不是想做什么？”老人问道。
“我王….”天涯的眼睛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神色。
“天涯，你还记得你已经有多久没有拿过你的剑了吗？”老人问道。
天涯也不得不佩服这老人的观察能力，眼睛虽然都已经昏花，但是心却还没有花…
“天涯，你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拿过剑了，最后一次是在三年前。”老人又说道。
“嗯，是的。”天涯回答道。
“但是今夜你却又拿起了你的剑，你是反战的，所以不是要去战斗，那是什么呢？”老人又问道。
天涯无语，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这老人说…
“你是想动手，是不是？”老人问道，神色是那么的平静。
“我王，我必须这么做。”天涯神色也是相当的镇定。
“你要动手的人是不是也有我？”老人问道，语气间也有一些颤抖，毕竟是自己。
“如果我王还要继续摇摆不定的话。”天涯的语气还是那么的镇定，似乎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国君。
“什么事摇摆不定，如果我选择战呢？”老人还想知道这少年的真实想法。
“若是战，天涯立马就上马率兵出战。”天涯的眼色透出一股英雄气概，那是他们这种英雄所独有的….
“好，天涯，不愧是我夜郎国的将士！”老人的眼神中也是一亮，但是在说到夜郎国时，却又不自主的暗淡了下去…
夜郎啊夜郎，你终于还是要亡在我的手里….
这是老人现在唯一可以想的，唯一可以做的….
“我王….当断则断啊….”天涯追问夜郎国君…
“天涯，如果那样做就真的可以使百姓免于战乱吗？”老人还是不相信。
“是的，这有这样做才可以使夜郎国免于战争，百姓免于战争。”天涯的语气还是那么的坚定，虽然心里也在疑惑，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疑惑，就算疑惑也必须坚定。
“好吧….”老人长吐一口气，一顿，道：“你要向谁动手就动吧，希望你是正确的….”
言罢，再无言，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天涯，然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