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过片刻,王熙凤便怒气冲冲地回来了,后面跟着个苦劝的平儿。
“你究竟想怎样?。”王熙凤再怎么要强,到底是女人,回头看贾琏还是冰着的脸,眼圈不由得红了。
“只是快死,所以都不想忍了。”贾琏冷声道。
王熙凤被噎个半死,只死盯着贾琏,自嫁到贾家,她可说是样样得意,从来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二爷,有什么事与奶奶好好说才是,何苦如此呢。”平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自个人先哭上了。
“他是恨不得我死了,好扶了别人。”王熙凤却是个硬气,此时一点软话都不肯说,心里想着贾琏若是想弄死她她就抱着他一起死了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是你恨不得我死了,你好跟着你的好姑妈过好日子。”贾琏闻言直接一脚踢倒了凳子,指着王熙凤说道。
“二爷,你说的是什么话,奶奶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二爷。”这句话太重了,平儿见王熙凤没反应,不得不辩解道。
“是为了我才告了官府,才告我孝期违制,才在外面放印子钱,才说谋反都不怕的!”贾琏却不看她只看想王熙凤,冷声道。
王熙凤与平儿没想到贾琏都知道了,心里倒是真有些怕了,两人对视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说,泪珠儿一滴一滴地下来。
“好了,今儿我也不是与你来算账的,只是有些事倒是要说与你听才是。”贾琏看她们如此,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尽力补救,好在他恐怕对柳湘莲后面人还有用,否则真是被这个蠢婆娘坑死了。想到这里,贾琏也不免后悔当初一意想将王熙凤养蠢好糊弄二房和王家,却忘了夫妻一体直接将自己坑进去。
贾琏缓了缓语气,说道:“你嫁给我之后,从此便是夫妻一体同根同命了,这世上要说最不想你出事的人是我,而最不该让我出事的人也应该是你。”
王熙凤听到这话,却真的眼泪都止不住了,她是真喜欢贾琏,否则她何必拘着他连与其他女人说话也不放心。她当初欢欢喜喜嫁过来,谁知道大房却是这种地步,若不是她在府中得了权利早被踩到底了,为此她成型的哥儿都流了,这个男人却是在外面正经娶了二房坐了胎,单等她死了,可不是心寒至极。如今却又说出夫妻一体的话,王熙凤心里又苦又涩,悲声道:“我又怕什么!”
“是,你倒什么都不怕,孝期违制可大可小,被你这么一闹,我倒是在劫难逃了,你也得不了什么好,巧姐儿就更别说了,将来恐怕连贾环都不如了。”贾琏见她哭成这样,心软了点,嘴里却依然讽刺道。
“我们家……”王熙凤告贾琏纯粹是为了弄死尤二姐,根本没想牵上贾琏,她又不是疯子,她终于想解释一二了。
贾琏却止住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我们贾家,你们王家,还兜不住这点事。你以为贾家王家是什么人家,不过是内务府的包衣,说白了还是奴才,你倒是连谋反都不怕的话也嚷出来,咱们也不用掰扯了,一块去死一死吧,顺便连上我的父母兄弟你的父母兄弟一块了,倒是不用牵挂了。”
“我爹……”王熙凤第一次听到这个,她从来听到的都是四大家族如何如何厉害,不免觉得贾琏危言耸听,习惯性地要搬出王子腾。
“你爹也跑不了,可怜他一辈子经营倒是败在自己女儿手里。”贾琏冷声道。
“二爷说得也太吓人了,何至于此。”平儿扶住王熙凤,说道。
贾琏冷哼一声:“我可不是无事吓你们,你若是不信就自己去打听打听,就是公主格格都不敢这么口不遮拦的。”
“奶奶也不过是家中说说。”平儿却比王熙凤识时务,先听进去了,辩解道。
“你家奶奶都告了官还有谁不知道,这不是现成的把柄。”贾琏却说道,“这话你若是听不懂,我再说说咱们家,你不是在外面放印子钱吗,再加上这些林林总总的,直接老爷的爵位可以没了,你倒是与二房好,到时也不知人家肯不肯分你一杯羹了。”
“这印子钱又不是为了自个,都是为了填府里的空当,当初太太也是如此。”听说是这事,王熙凤不免辩解起来,这事可不是她首创。
贾琏简直要被她蠢哭了,不得不挑明道:“二太太用的可是荣国府的名义,荣国府是我们家老爷的,到时咱们担责,二太太一家一点事都没有,再说我们大房为什么成这样,还不是你好姑妈的好手段。”
“这怎么可能!”王熙凤对贾琏前面说的那些事有些云里雾里的,对宅斗的事却是一点即通,以前只想着太太再怎么拿乔,最终也还是会回到大房,却一点想不到爵位可能会没的事,“咱们宫里还有娘娘。”
“不说娘娘受不受宠,她可是二房的女儿,正经的国舅是宝玉。”贾琏瞪她一眼,撕下最后一张窗户纸,“还有你想想咱们为什么一直没儿子,到时也不知便宜了谁。”
王熙凤这下真站不住了,今天的冲击太大了,先是被告知自己家没那么厉害,又被告知自己一直被姑妈坑,白着脸扶着平儿摊在椅子上。
“平儿,你劝着点你奶奶吧,若是还不明白,尽回去问你父亲。”贾琏长叹一声,“我得去扫尾了,总不能真的去死一死。”
“那二姐……”王熙凤却这时说道。
贾琏看了她一眼,一面抬脚出门一面说道:“你放心,她也不能在这里了,她的儿子也不能是我的。”心里却盘算着要去找王子腾一趟,把王熙凤给彻底治老实了他才放心。
王熙凤听了本该松心,却想着贾琏前面说的话,半点都松不下来,只七上八下。
“平儿,你说二爷说的是真的吗?”半响之后王熙凤才问道。
“奶奶,平儿虽然不懂什么,但也知道太太那边终不是奶奶的家,有什么好的太太总是要留给宝玉的,又何苦呢。至于外面的事,平儿更不知道了,但却知道天下人都是皇上的奴才,一山更比一山高。”平儿想了想,小声地说道,这些话她一直都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又怕自家奶奶听不进去,今天总算是说出来了。
王熙凤听了,又陷入了沉思。
那边贾琏却是雷厉风行,出去找了贾珍一趟,没过多久尤氏就过来接走了尤二姐,那张华本来王熙凤就命旺儿灭口,但旺儿没敢下手,正好被贾琏贾珍一块端了。又去了趟王府,如今他是逼到绝处,也不管王子腾心里的盘算,立逼着他派人去教导王熙凤。王子腾先前还打着分化贾家二房,都要靠着他王家,也好增强王家在四大家族中的话语权的主意,但听贾琏说到后面,却也白了脸,后怕得不行,王家对女儿的教育都不上心,连字都不识得几个,他实在没想到他家的女人们一个个胆大包天成这样,他是四大家族唯一还在官场中拼杀并且拼杀得不错的人,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只恨不得自己亲自跑一趟,心里也恨起王夫人来,除去利益他还是很疼这个能言善辩的女儿,被自己妹妹坑成这样,一点姑侄之情都不念,他那点兄妹之情也剩不了多少了,如今到这个地步,容不得他墙头草了,他也是当断则断的,当即将所有心思放在贾琏身上,扫尾的事也帮着出手了不少。
便待到这些都告一段落,贾琏又回到家中,直接当着王熙凤的面,将那箱子借据找了出来,一把火烧了。
王熙凤这时已经不敢作声,她已经被她爹狠狠地骂了一顿,也将利害关系都分说明白,王熙凤不信贾琏的话却不能不信王子腾的话,再加上贾琏时不时通过平儿的嘴将那些家破人亡的事学与她听,顿时那些心火都熄了,真正后怕起来。再加上尤二姐也走了,对贾琏倒没了先前的气愤,只恨上了王夫人。
贾琏夫妇这几天的闹腾,再加上突然没了个大活人,府里自然是议论纷纷,贾母与王夫人当即都得到了消息。贾母虽然偏心,但贾琏也是她孙子,倒也不至于要怎样,只是不解,王夫人却有些心思异动,总觉得不踏实,便总是有意无意与贾母提起。贾母本不想管,但想着尤二姐的肚子,又想着凤姐看着有些不对,便叫了贾琏夫妇过来,王夫人自然作陪在旁边。
面对贾母的探问,王熙凤没做声,贾琏却回得十分光棍:“老太太也不知听谁说的,这国孝的时候,孙儿怎会做这样的事,这本是东府大嫂子的妹子,因与凤姐儿投缘,在家中住上几日,怎么就传成这样了。”
他的回答让贾母和王夫人都惊呆了,贾母到底人老成精,听出贾琏将“国孝”二字咬得极重,便不说了,心里却寻思开了,不知这个孙子是什么意思。
可王夫人没那么镇定了,只以为是王熙凤不容,便说道:“要说这到底是个琏儿的血脉,于也是个依靠。”
”太太这是哪里听来的混账话,这尤家妹子怀的自然是她夫家的孩子,若是扣在我的头上,这国孝期间的,咱们一家人都不好了,恐怕连宝玉的前程也受了损害。”所以说人不能逼,被柳湘莲一逼之下,贾琏将王熙凤打服之后,却是什么都不怕,横竖都姓贾,我不好过了你们也脱不了关系。至于尤二姐他本来就只是爱色,去了也不可惜,只是可惜肚子里的孩子,只能养在外面,恐怕得到彻底尘埃落定才能补回来了。
王夫人大惊,惊疑不定地看着贾琏,似是不认识一般,只看想王熙凤求证,王熙凤却是别开头,对这个姑妈越发憎恨了。
贾母这下算是明白了,又关系到宝玉的前程,登时喝道:“你这些话就不要说了,琏儿自然是与那尤家姑娘没什么瓜葛。”王夫人现在还要靠着贾母,听了便不敢说了,只低下头时狠狠瞪了贾琏夫妇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王熙凤到底是王子腾的女儿还是侄女有不同的说法,我这里取是他的女儿,我觉得如果是侄女王熙凤应该不敢这么嚣张。
至于平儿一直以来都是毁誉参半吧,有说她忠心有说她踩王熙凤上位,但不管怎样,她比王熙凤聪明识时务却是真的,她知道不能得罪贾琏,这才是真的一家之主,她知道最终要回大房的何苦在二房苦干,她知道怀个哥儿才是立身之本,这些她都劝过王熙凤,可王熙凤都没听进去。而且平儿知道她与王熙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熙凤若是倒了她有什么好,后面来的能像王熙凤这么信任她对她好,她可算不到贾府能倒台也算不到高鹗能让贾琏把她扶正。